君羲看到手拿覆雪梅花,眸底温柔的男人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贴近窗边,伸手去拨弄梅花上冰凉的雪。
“不弃,好久不见。”
女人眼角眉梢都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和她在涂山烈面前虚以委蛇的笑全然不同。
“不弃,这花是送我的吗?”
王权不弃把手往身后一背,连带着梅花也去到了背后。
“不是。”
花蕊里的雪粒簌簌落下,像极了王权不弃激动真实的内心。
他瞥了一眼好端端站在他跟前的女人。
“不过是将花带过来,提醒某人别忘了曾经对我的承诺。”
还是这么嘴硬。
明明就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不辞万里,辛苦奔波也要前来狐族领地找她。
王权不弃的举动证明君羲对他们好是正确应当的,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们都不曾背弃她。
君羲往后退了退,留出一个足够的空间,朝男人勾了勾手指。
她和王权不弃的温泉之夜,君羲就极其喜欢用这个动作唤男人,似想将狼训成犬。
独属于她一人的爱犬。
当然,君羲只希望王权不弃在她面前乖乖听话,任自己为所欲为。
在旁人面前,王权不弃可以强大,像一匹强大嗜血的狼争锋,她永远会是男人坚强的后盾。
王权不弃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勾手动作背后的故事和画面,握着梅花花枝的手紧了紧,略有些紧张。
不过,想到他此行的目的,王权不弃又坚定了决心。
“羲羲,跟我走。”
君羲摇了摇头,并非她不愿意随王权不弃走,而是现实情况不允许。
“不弃,涂山烈早就在烈王府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王权不弃翻身进窗,终于忍不住内心疯狂生长的思念,将女人抱在怀中。
呼吸间,是令他熟悉又贪恋的雪香。
他的嗓音闷闷。
“羲羲,那要什么时候才是合适时机?”
他最擅长刺杀,动脑子的事情不太适合王权不弃。
王权不弃果断放弃思考,等待君羲的答案。
君羲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王权不弃愿意做君羲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剑,斩向她的任何阻碍,无论是人还是事。
男人面对失而复得的珍宝,拥抱的力度难免有些控制不住,君羲如今可不是八重武者,她内力不过堪堪恢复一成而已,可受不住王权不弃这么用力的拥抱。
她艰难地拍了拍男人的腰侧,有些气喘道:
“不弃,你抱太紧了,喘不过气了快。”
王权不弃连忙松开君羲,才发现,君羲脸都被憋红了,看来是实在受不住他拥抱的力道,才开口让自己放开。
男人想到这一层,耳根开始泛红。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孤知道。”
王权不弃不过是因为太过担心,害怕她是一个假的幻影,所以才患得患失,用肌肤相亲的方式确认她的存在。
这种体会,君羲曾经有过。
溟汐不听指令,孤身一身深入倭寇国内部时,君羲就是这样的心情。
“不弃,你听孤说,涂山烈野心勃勃,眼里只有狐族王位,他不是真心想同孤成婚的。”
“唯一的机会,就是待会儿孤趁其不备,将涂山烈作为人质,换我们离去。”
但这么做,风险很高。
涂山烈是狐族数一数二的高手,君羲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用一成内力擒住他。
而且,涂山烈到底只是狐王的众多儿子之一,按照上一世记忆来看,还是不太受宠的儿子。
狐王真的会为了涂山烈,选择放君羲和王权不弃等人安然回大凰吗?
这个问题得打一个问号。
君羲脑海中已经有了成型的合理计划,既然同涂山烈对立有太多的风险之处,倒不如和涂山烈合作。
不可否认,涂山烈的确是一个爱国爱民的好王爷。
君羲在烈王府时,了解到,狐族身处十万雪山,受到的雪灾比岚州更为严重。
涂山烈口中的合作,不是为了他个人的私心,而是为了狐族的子民。
就冲着这一点,君羲认为,和涂山烈之间的博弈还有回旋的空间。
“不弃,事情就是这样,孤自有打算,你传孤口谕,让暗月君按兵不动,等孤信号。”
王权不弃听了有些不得不爽,凭什么,涂山烈这个卑鄙小人,用了下作手段把女人困在狐族,君羲还要帮他?
王权不弃不理解,盯着君羲的眼睛,脸颊微鼓。
“羲羲,你是不是对涂山烈有好感?”
对涂山烈有好感?
君羲只觉得天方夜谭,她又不是什么受虐狂,越被伤害,就越爱……
“没有。”
“不弃,你信孤。”
王权不弃见君羲就差举着四根手指头发誓了,握住女人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位置。
“好,我信羲羲。”
他眉梢微扬,本来张扬桀骜的眉眼,多了几分认真。
“羲羲,我给你命令暗阁第一杀手的特权。”
王权不弃在君羲面前低下头颅,一字一句都十分认真。
“请羲羲下达命令。”
隔着衣服,君羲的掌心依旧能感受到王权不弃胸腔里那颗强健有力心脏跳动的频率。
明明距离王权不弃心脏最近的是君羲的手,但君羲有种错觉,似乎王权不弃说的那两句话语和心跳声,都近在咫尺。
宛若男人让君羲趴在胸膛上听他心跳声一样,声音过分明显了。
“不弃……”
王权不弃没等到君羲的命令,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身为暗阁的第一杀手,他自接任务以来,从无败绩。
不知多少人一掷千金,想请他出手,王权不弃都不想理会。
因为,男人已经厌倦了打打杀杀,在刀口上舔血,终日只能和黑夜与死人打交道的日子。
所以,当初被君羲掳走,未尝不是王权不弃的计划。
整个大凰,也只是嗜血暴戾、权利滔天的太女,才能让王权不弃免于遭受暗阁的倾力追杀。
毕竟,暗阁的杀手,只有死亡,没有退阁一说……
咳,说这些有些久远了。
现在,王权不弃甘愿再次做一把杀人的利刃,只要君羲命令下达,哪怕刀山火海,男人也会完成任务。
这是,王权不弃这个笨拙的冷面杀手对君羲的爱意。
君羲呼吸顿了几秒,过会儿,才继续恢复呼吸。
“不弃,不必如此,孤已经有了对策,你等孤好消息。”
……
烈王府,前院。
狐族中人,无论男女,几乎就没有丑的。
能识心,性滥情。
满座的宾朋和高座上的狐王,哪一个后院不是三妻四妾?
深情,对善于观心的狐族来说,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东西。
涂山烈的举动,实在是让他们好奇得很,可惜,涂山烈小气得很,全程都护着君羲,又有却扇遮面,他们也只能从女人身段推测,烈王的新娘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美人。
“儿臣参见父王,父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狐王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来了,他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走到涂山烈跟前,亲手将其扶起。
“烈儿,你长大了……”
狐王不喜涂山烈,是因为涂山烈身上的光芒太甚,狐族百姓,只闻涂山烈,不闻涂山权之名。
但狐王却不得不钦佩涂山烈,涂山烈这个年纪,做到了他曾经在这个年纪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他老了,或许,不该在把权利握得死死的。
涂山烈,是狐心所归的下一任狐王。
涂山权拍了拍涂山烈的肩膀,父子间无需多言,多年的隔阂摩擦、温馨片刻……都一一在心中浮现。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一场无声而郑重的交接仪式。
涂山权打算将涂山烈立为储君,名正言顺,继承狐族王位。
涂山烈看懂了涂山权神态和动作间传达出来的信息,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怎么看都很别扭。
涂山烈在心中自嘲,说来可笑,他是涂山权早死白月光的儿子,可惜,狐王的红颜知己太多,他娘过世不过半月,涂山权就又有了新欢。
涂山烈的娘与涂山权同床共枕三年,都能如此轻易被遗忘,更何况他?
涂山烈在狐族王宫里受尽冷眼和磋磨,却不受委屈。
小涂山烈不像小狐狸,更像一个狼崽子,谁欺负他,他就要欺负回去。
比如,奴才们踩高拜低仗着人多势众就打骂他,小涂山烈不会忍着,用牙、用手指,同“敌人”厮咬。
就算自己遍体鳞伤,也要撕下敌人身上一块肉!
渐渐地,就没人敢明面上打骂欺辱涂山烈,因为他们都怕了,怕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独狼。
也正是这样的经历,才让涂山烈在军营中很快崭露头角,直到他的光芒再也无法被掩盖。
“父王,儿臣……”
涂山权对着涂山烈摇了摇头,示意这里人多口杂,不是合适的地方。
怎么的,也得过了今日。
先成家后立业。
今日过后,涂山权便准备拟旨立涂山烈为储君。
他会慢慢教导涂山烈,何为帝王之道。
“烈儿,明日朝堂上,寡人会公布。”
心心念念的狐王之位,已经半个屁股坐上去了。
涂山烈却说不清心中究竟为何,他感受不到一丝喜悦。
可能是觉得,一直以来追逐的东西,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有些不真实吧。
涂山烈微微低头,嗓音是伪装的恭敬。
“儿臣多谢父王。”
涂山权笑得越发灿烂,他老了,身体大不如从前,等到现在,已经有些累了。
“烈儿,寡人有些乏了,先行回宫。”
“儿臣恭送父王。”
送走狐王后,一旁等待的狐越总算等到了机会,立刻就走到涂山烈身边,在他耳边汇报。
“王爷,王权不弃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