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雾障比往日更浓，带着化灵大阵溃散后的腐气，黏在摘星宗的结界上，凝成层灰黑色的薄霜。李煜杰蹲在演武场的断墙上，看着石甲组的弟子们用星银矿渣擦拭满地的血晶碎片，混沌之刃在掌心转了个圈，冰蓝光晕扫过之处，碎晶上的血咒便化作白汽蒸腾起来。
“韩大哥，你看这碎晶里的戾气，比上次血影教的弱了三成。”他忽然跳下来，捡起块鸽子蛋大的碎片抛过去，“是不是说明万兽盟的底气快没了？”
韩立正用银针挑出阵纹里残留的怨灵，闻言抬手接住碎晶，指尖的活魂露立刻渗了进去。淡金色的灵光裹着丝黑气从碎晶里钻出来，被他随手弹向空中，瞬间被结界外的罡风撕成了碎片。“不是底气没了，”他把净化后的碎晶丢进夏一天递来的麻袋里，“是他们在逼我们主动往雾障深处走。”
夏一天的雷蝙蝠崽正趴在麻袋边缘打盹，被碎晶砸得抖了抖翅膀，不满地冲韩立龇了龇牙。“往深处走就往深处走呗，”他挠了挠头，把麻袋往肩上勒了勒，“石甲组昨天在雾障边缘挖到块玄铁，够铸三把斩魔刀了，正好试试新家伙。”
苏糖霜抱着堆清心草从药圃那边过来，焚天诀的余温把草叶上的露水烘成了白雾。“王奶奶说这几天雾障里的怨气不对劲，”她把清心草分给围坐在一起的弟子，“早上给护阵换活魂露的时候，发现阵纹里渗进了些银丝似的东西，用火烤也烤不掉。”
李煜杰捏起根清心草嚼了嚼，冰灵力顺着喉咙往下滑，突然皱起眉：“银丝？是不是像星银矿融化后的样子？”他猛地站起身，混沌之刃在阳光下晃出道冷光，“韩大哥，上次抓的那个血影教祭司，关在镇魂塔第几层？”
“三层，”韩立已经收拾好银针，正在用布擦拭指尖的活魂露，“王奶奶说他的经脉被活魂露蚀得差不多了，再问不出东西就炼化成护阵的养料。”
“去看看。”李煜杰转身就往镇魂塔的方向走，白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碎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要是万兽盟在雾障里藏了星银矿脉，这事就麻烦了——星银能导怨气，要是被他们铸成阵盘，咱们的护阵撑不过三天。”
镇魂塔的石阶上爬满了绿娃的藤蔓，每片叶子上都凝着层薄薄的冰，是李煜杰上次来的时候布下的结界。三层的铁门被雷蝙蝠崽的闪电劈得焦黑，夏一天说这样能防止祭司用怨气开锁，结果现在每次开门都得闻股烧焦的糊味。
祭司被铁链吊在塔中央，黑袍上的血咒已经褪成了淡红色，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活魂露侵蚀出的细孔。听见脚步声，他突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丝诡异的光：“小娃娃，你们终于肯来了……再晚些，雾障里的‘银丝阵’就要织好了。”
李煜杰没理他的疯话，混沌之刃抵住他的咽喉：“星银矿脉在哪？万兽盟是不是用它来导怨气？”
祭司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像破锣似的在塔里回荡：“导怨气？哈哈……你们这些蠢货，星银哪是用来导怨气的？是用来……”他的话突然卡在喉咙里，脖子上的血管猛地鼓起，皮肤瞬间变成了青黑色。
韩立眼疾手快地甩出根银针，精准地钉在他眉心的血咒上。活魂露顺着针尾渗进去，祭司的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青黑色才慢慢褪去。“他被下了死咒，”韩立拔出银针，针尖沾着的黑气正滋滋地冒着白烟，“只要说出矿脉的位置，立刻就会爆体而亡。”
苏糖霜的焚天诀在掌心凝成团小火苗，小心翼翼地凑近祭司的手腕：“王奶奶的镇魂针能暂时压住死咒，要不……”
“不用。”李煜杰突然开口，冰灵力顺着混沌之刃往祭司的经脉里钻，“死咒怕极寒，我冻住他的丹田，看他说不说。”
祭司的身体瞬间结上了层白冰，牙齿打颤的声音在塔里响个不停。“我说……我说！”他终于扛不住了，声音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矿脉在雾障最深处的‘银丝谷’，万兽盟的盟主正带着人在那铸‘锁灵链’，说是要……要把整个混沌海的灵根都锁起来，让你们这些修士变成废人！”
“锁灵链？”夏一天的雷蝙蝠崽突然炸了毛，翅膀上的羽毛根根竖起，“是不是用星银混着怨灵血铸的？我爹以前跟我说过，这种链子能吸走修士的灵力，碰着就会被缠上，甩都甩不掉！”
祭司的脸已经冻得发紫，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李煜杰收回混沌之刃，冰灵力在他丹田处留了层薄冰：“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银丝谷的矿脉有多大？”
“大……大得像片海……”祭司的眼睛突然翻了白，身体猛地弓成了虾米，“盟主说……说要铸十万丈锁灵链，把摘星宗……连人带阵……全锁在里面……”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他的身体突然炸开，黑色的血雾混着碎骨溅了满地。韩立早有准备，甩出张符纸挡住血雾，符纸上的聚灵纹亮起，瞬间把血雾吸成了团黑球。“死咒触发了，”他把黑球装进玉瓶，“看来他说的是实话。”
李煜杰看着地上的血迹，突然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血，冰灵力裹着血珠在指尖转了圈。“这血里有银丝的气息，”他皱起眉，把血珠弹向空中，“说明矿脉已经开始被炼化了，咱们得尽快去银丝谷。”
回演武场的路上，雾障突然变得更浓了，结界外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护阵的根须。绿娃的藤蔓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叶片上的尖刺根根竖起，朝着西边的阵脚疯狂抽打着什么。
“是锁灵链！”夏一天突然大喊，指着西边雾障里隐约透出的银光，“雷蝙蝠崽能闻见星银的味，它说那链子已经缠上鸿蒙藤了！”
众人急忙往西阵脚跑去，刚转过断墙，就看见条碗口粗的银链正从雾障里探出来，链身缠着密密麻麻的怨灵，正死死咬着鸿蒙藤的根须。银链每动一下，鸿蒙藤的叶子就蔫下去一片，连带着护阵的光纹都暗了暗。
苏糖霜的焚天诀立刻化作火龙冲过去，可火焰刚碰到银链，就被链身的怨灵血吸了进去，连点烟都没冒。“不行，”她急忙收回灵力，指尖的红光微微发颤，“这链子不怕火，反而能吸灵力！”
李煜杰的混沌之刃劈出道冰蓝光晕，斩在银链中间。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银链上只留下道白痕，冰晕反而被弹了回来，差点冻到旁边的弟子。“好硬！”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比玄铁还硬三分，普通兵器根本砍不断。”
韩立突然从储物袋里摸出把小凿子，是石甲组用来开采星银矿的家伙。“星银怕活魂露，”他蹲下身，用凿子在银链接触地面的地方敲了敲，“把活魂露灌进链身的缝隙里，能蚀断它的灵脉。”
夏一天立刻掏出个瓷瓶，里面是王奶奶刚炼好的活魂露。他小心翼翼地把瓶口对准银链上的细缝，刚倒进去一滴，银链突然剧烈扭动起来，链身的怨灵发出刺耳的尖叫，竟顺着活魂露的轨迹往瓷瓶里爬。
“快盖盖子！”韩立一把夺过瓷瓶，用符纸封住瓶口，“这些怨灵被星银养得成了气候，碰着活魂露会反过来抢食！”
银链扭动得更厉害了，雾障里传来“哗啦啦”的声响，像是有更多的链子正在往这边涌。李煜杰突然想起祭司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不好，它在引我们用活魂露！万兽盟肯定在雾障里等着，只要我们的活魂露用完，护阵就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西边的雾障突然裂开道口子，十几条银链从里面钻了出来，像毒蛇似的朝着众人缠过来。雷蝙蝠崽尖叫着喷出金红雷电，劈在最前面的银链上，可雷电刚碰到链身，就被吸成了淡金色的光丝，顺着银链往雾障里流去。
“它在吸灵力！”苏糖霜急忙拉着旁边的弟子往后退，“别用灵力攻击，会被它当成养料！”
李煜杰突然眼睛一亮，指着演武场角落里堆着的矿渣：“夏一天，让石甲组把星银矿渣全倒过来！星银能导怨气，矿渣里的杂质或许能让它失灵！”
夏一天立刻吹了声口哨，石甲组的弟子们推着 carts 就冲了过来，把黑乎乎的矿渣劈头盖脸地往银链上倒。果然，矿渣刚碰到银链，链身的银光就黯淡了下去，怨灵的尖叫也变得有气无力，缠着鸿蒙藤的力道明显松了。
“有用！”韩立趁机甩出银针，精准地扎在银链与雾障连接处的细缝里，“李煜杰，用冰灵力冻住矿渣，让它渗进链身！”
冰蓝光晕瞬间笼罩了整个西阵脚，矿渣混着冰碴结成了层硬壳，死死粘在银链上。银链剧烈地挣扎着，却怎么也甩不掉硬壳，链身的怨灵渐渐失去了光泽，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软了下去。
“就是现在！”李煜杰大喊，混沌之刃再次劈出，这次冰蓝光晕裹着矿渣，狠狠斩在银链最粗的地方。只听“咔嚓”一声，银链终于断成了两截，断口处冒出阵阵黑烟，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了。
断裂的银链抽搐了几下，突然化作无数银粉，被雾障里的风吹得无影无踪。雾障外的“咯吱”声也停了，鸿蒙藤的叶子慢慢舒展开来，护阵的光纹重新亮了起来，比刚才还要鲜艳几分。
夏一天的雷蝙蝠崽叼着块断裂的银链碎片飞过来，把碎片丢在李煜杰手里。碎片上还沾着点黑色的粘液，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这是万兽盟盟主的血，”雷蝙蝠崽突然开口，声音还带着奶气，“我爹说过，铸锁灵链的时候，要用盟主的心头血当引子，这样链子才能认主。”
李煜杰捏着碎片，冰灵力在上面转了圈：“认主才好，”他突然笑了，酒窝里盛着冰，“只要找到链子的主人，就能一锅端了。”
王奶奶不知什么时候拄着拐杖过来了，手里还端着碗蕴灵汤。“你们这些小崽子，”她把汤碗往李煜杰手里塞，“刚打完仗就敢蹲地上玩碎渣？赶紧喝点汤补补灵力，晚上还得商量怎么去银丝谷呢。”
苏糖霜接过王奶奶手里的汤壶，给每个人都倒了碗：“王奶奶，您刚才在药圃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
王奶奶叹了口气，用拐杖戳了戳地上的矿渣：“老婆子刚才去看了眼镇魂塔，三层的血迹里渗出来的银丝，和这锁灵链上的一模一样。”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更要命的是，药圃里的清心草，根须上也缠上这银丝了，拔都拔不掉。”
众人心里都是一沉。清心草是摘星宗的灵根之本，护阵的活魂露、弟子们的蕴灵汤，都得靠它来调和。要是清心草被银丝缠死了，用不了半个月，整个摘星宗的灵力都会溃散。
“必须去银丝谷，”韩立突然开口，手里的银针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不仅要毁了矿脉，还得找到解银丝的法子。”
李煜杰喝了口蕴灵汤，突然站起身，对着演武场里的弟子们大喊：“都听着！明天一早，咱们兵分两路——石甲组带着矿渣去加固护阵，剩下的人跟我去银丝谷！谁要是怕死，现在就可以退出，没人笑话你！”
回应他的是片兵器敲击地面的脆响，震得演武场的断墙都嗡嗡发颤。夏一天的雷蝙蝠崽飞到他肩上，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我爹说过，跟着有混沌之刃的娃娃打仗，准能赢。”
夜色渐深，雾障里的风声越来越急，像是有人在哭。李煜杰坐在演武场的断墙上，看着韩立在月光下打磨银针，他的空间手镯里装着刚从清心草上扯下来的银丝，冰灵力裹着银丝，却怎么也冻不碎。
“韩大哥，你说这银丝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突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为什么连清心草都能缠上？”
韩立停下手里的活，从储物袋里摸出块星银矿糖，是王奶奶昨天塞给他的。“可能不是银丝，”他把糖递过去，糖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是星银矿脉里的灵根，被万兽盟用怨气催成了活物。”
李煜杰咬了口糖，甜丝丝的味道混着星银的凉意滑进喉咙。“活物就好办，”他舔了舔嘴角的糖渣，混沌之刃在掌心转了个圈，“活物就有弱点，总能找到法子弄死它。”
韩立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银针分了一半给他，用布仔细包好：“银丝谷里怨气重，活魂露不够用的时候，就用银针蘸着冰灵力扎，能暂时逼退怨灵。”
远处的雾障里突然闪过道银光，像是锁灵链在试探着往外探。李煜杰把剩下的糖块塞进嘴里，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灰：“该睡了，明天还得赶路呢。”
他转身往弟子寮的方向走，白袍在月光下像只展翅的白鸟。韩立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把那块星银矿糖的糖纸叠成了只小鹤，轻轻放在断墙上。糖纸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像是随时都会跟着飞起来。
第二天清晨，雾障比往日淡了些，露出远处连绵的黑山，那是银丝谷的方向。李煜杰举着混沌之刃站在队伍最前面，身后跟着苏糖霜、夏一天和三十多个弟子，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装满矿渣的麻袋，韩立背着个大箱子，里面是王奶奶准备的活魂露和镇魂针。
“记住了，”李煜杰最后检查了遍每个人的兵器，“进了雾障，不许单独行动，看见锁灵链就用矿渣泼，遇见怨灵就躲着走，咱们的目标是矿脉，不是跟他们打架。”
夏一天的雷蝙蝠崽已经飞在了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叽叽喳喳地叫几声，说前面没什么大动静。“放心吧宗主哥哥，”他拍了拍腰间的麻袋，“石甲组说了，这些矿渣里掺了清心草的汁，专门克星银里的怨气，保准管用。”
苏糖霜把焚天诀的灵力聚在指尖，红光在掌心微微跳动：“我在前面开路，火能烧出条通路，让雾障暂时散掉。”
韩立把装活魂露的箱子背得更稳了些：“我殿后，万一被锁灵链缠上，用银针能拖延时间。”
李煜杰点了点头，混沌之刃猛地劈向结界外的雾障，冰蓝光晕瞬间劈开条通路，带着冰晶的风呼啸着往里灌。“走！”
队伍鱼贯而入，刚进雾障，就觉得一股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血混着腐烂的草叶。雷蝙蝠崽突然尖叫起来，翅膀指着左边的黑雾：“有东西！好多东西在动！”
众人立刻握紧兵器，只见黑雾里钻出十几只骨鸟，鸟爪上缠着银丝，眼睛里冒着绿光，朝着队伍俯冲过来。苏糖霜的焚天诀立刻化作火网，骨鸟刚碰到火网就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上的银丝瞬间被烧得焦黑。
“是万兽盟的‘骨鸢’，”夏一天认出了这东西，以前在极北冰原见过，“它们的骨头里填了星银，专门用来探路的，杀了也没用，很快就会有新的过来。”
李煜杰没让弟子们追杀骨鸢，只是挥了挥混沌之刃，冰蓝光晕在队伍周围结了层冰墙：“别管它们，赶路要紧。”
队伍继续往深处走，雾障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尺。脚下的路渐渐变成了黑色的泥土，踩上去软乎乎的，像是踩在腐肉上。雷蝙蝠崽突然停在半空，翅膀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