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吧。”探春点点头道,“我和林姐姐正等着你来帮忙呢。”
宝玉听见两个妹妹有事需要自己帮忙,立刻来了精神,待身上寒气散了,高兴地走了进来,“是什么事情?”
黛玉和探春对视一眼,详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宝玉说清楚。
“就是这样,我们想着你院子里的事情,还是得你自己来决定的。”说着,黛玉将宝玉房里下人的名册推到了宝玉面前。
随着两人的解释,宝玉的脸色已经由最初的兴奋,慢慢地转换为呆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院子里的女子们,要离开自己。
这和肉欲没有关系,他喜欢美好的事物,喜欢周围的人永远都在自己身边。
丫鬟们也好,姐妹们也好,甚至是秦钟等人,对他都是一样的,他喜欢精神上干净纯洁的事物,喜欢精神上能够互通的人。
大观园是他想象中干净精神世界的载体,怡红院也是。
而组成这个世界的,就是这些姑娘和丫鬟们,现在,让那些姑娘们走,他心里如何能不难受。
“我去和太太说。”宝玉握着名册就要往外跑。
黛玉着急站起来道,“二哥哥,你就不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嘛。”
宝玉被黛玉这么一说,脚步停在了原地,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黛玉有些担心的走到他身边,这才发现,他眼泪已经一滴滴的滚落了下来。
她将自己的帕子塞进了宝玉的手中,歪着头看着他,又拽着他的袖子让他重新坐回了桌子旁,安慰道,“我知道你难过,可是这事,是娘娘、老太太、太太定的。”
宝玉听了这话,自然知道事情是没有办法改的了,忍不住俯身大哭起来,直哭的外面的丫鬟们都探头往里看。
紫鹃从外面端着茶进来,一看两位姑娘站着,宝玉痛哭的情景,不禁吓了一跳,忙上前问道,“二爷这是怎么了。”
见三人都不说话,便回头叫雪雁道,“你去叫袭人过来,说二爷在这哭呢。”
黛玉一听这话,立刻叫住了雪雁,这里的事情,哪是能让怡红院里的人知道的,立刻道,“回来,不用叫怡红院的人过来,宝二爷无事。”
说着,用手轻轻戳了戳宝玉。
宝玉正哭的伤心,感受到黛玉戳他,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黛玉的眼睛。
他见黛玉给他使眼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又听到外面传来了些许的声音,这才突然想起这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忙有些哽咽地道,“我无事。”
雪雁听了这话,立刻点头答应了。
紫鹃有些为难,宝玉万一在这哭出了病,这满府的人不一定要怎么说自家姑娘呢。这太太这些日子刚和姑娘亲近一些,万一因这事在怪罪上姑娘,可如何是好。
见自家姑娘又冲自己摇摇头表示无事,这才点点头,将茶放下,出去给外面的人训话。
幸好平日里潇湘馆的规矩要严一些,这些人也只是以为二位主子又和以往一样闹起来,并没有往心里去,也并没有乱说。
宝玉拿着帕子擦了眼泪,又抽泣着往自己袖口塞。
黛玉看着宝玉这又顺走自己一块帕子,又好笑又无奈,见他还是满脸的凄然,也不好说他什么,只得说回正事,“二哥哥,放出去的丫鬟也不是就这么离开了,还是可以在太太的铺子里做工的,你平日里出去的勤,也是可以再见的。”
听黛玉这么说,宝玉才稍感安慰,也是知道事情没有办法改变,便也拿些名册来细看。
见宝玉情绪稳定了下来,探春这才松了口气,刚刚她也是吓了一跳,万一宝玉闹了出去,满园子都知道了,那这事可就不好办了。
黛玉倒是没觉得如何,她一直都很清楚,宝玉对女子的喜欢,并不是单纯的对异性的喜欢,而是他自己的在精神上的一种追求,他追求的这种东西,只是更多在女子身上体现罢了。
宝玉虽说在看册子,可是心里却是一团乱麻,难受的很,怎么都做不出任何的决定。
忽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黛玉和探春问,“这事,陛下还是会找其他家来一起做的对吗?”
黛玉点点头,“想来不会只让咱们一家来的。”
探春也道,“那忠顺王府之类的,应该也会这么做。”
宝玉点点头道,“这就对了,我年前遇到了忠顺王府的一个仆人,他告诉我,年后琪官就要被放出来了,想来就是这件事了。”
想到这件事,他的脑子这才慢慢清醒了起来,一时心绪复杂,要不是宫里的这个安排,琪官出不来,自己院子里的丫鬟们也不用出去,这件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琪官?”
黛玉听宝玉说起过这个人,知道这是个和宝玉能处到一起的人,自然也是个精神上高洁的人,只是精神上再高洁,身体也只能在污泥里沉沦,哪怕曾经逃出去过,也终究是又被拉了回来。
“这是好事,既然是光明正大的放出来的,那你就能帮他一下了。”黛玉笑着道,“到时候,也不怕又有人上门要人了。”
宝玉看着黛玉笑,也下意识跟着笑了笑,只是心里还是难受,很快又唉声叹气起来。
探春见说到了琪官,便想起了贾环当初做的事情来,心里微微有些堵。
因贾政不在家,整个内院又都被古落重新掌握了起来,赵姨娘和贾环的日子有些难过了。
没人刻意的去苛待她们,古落也早早就免了妾室每日行礼,但是没了贾政的撑腰,她很多事情,也确实不敢如以往那般的嚣张。
探春是个聪明人,她当然能够猜到,太太出手打压赵姨娘和贾环,就是因为琪官这件事。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做错,可是还是不自觉地会感觉到对宝玉的愧疚。
宝玉自然也是不会忘记这件事的,只是他不会因这件事牵连到探春身上,也不恨贾环。
此时看事情更成熟一些的他,也是知道自己曾经对丫鬟们的有些行为是多么的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