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纺织机械厂的厂长阮文宾是个雷厉风行、果断十足的人物。
齿轮传动改为液压传动的改造方案,一经拍板,当天便着人去协调生产,为项目做准备工作。
“爹、娘,那今天就麻烦你们了?”,孟文州推着车子站在院子门口,心里有些忐忑,“要不,我给你画个图?”
“瞎,要什么图!”,孟国强大手一挥,催着他往出走,“你快走吧,磨磨唧唧,小心把事儿耽误去了。”
这是孟文州改造工程启动的第三天,项目目前进展还算顺利。期间当然是会遇到些乱七八糟的小问题,可有他和张教授在,总能很快的将项目推展下去。
“行了,你快送你媳妇儿出门吧,别到时候把她送晚了,到时候一堆人等呢。”,孟国强见他还在犹豫,直接说道:“我一会儿去你马叔和孙家,叫他们跟我一块儿去车站。”
“这下,你总放心了吧!”,他双手统在衣袖里,脸上满是无奈。
“给爹、娘添麻烦了。”,夏纤纤笑着往外走,“那晚上我们回来去趟供销社,爹你到时候帮我们把东西给我马叔、孙叔。”
这是做人情的好事儿,孟国强没有往外推,颔首同意着。
屋外还是灰蒙蒙一片,胡同里,零星闪着光,两人出门的时间到也没孟国强嘴里的那样晚,仿佛再多说两句,今天便会迟的厉害一样。
“这个项目改造好了,可不能再这样熬了。”,夏纤纤看着显然瘦了一圈儿的孟文州心疼的说道。
“好,都听你的。”,孟文州侧着脸看向夏纤纤,眉目温柔,嘴角也向上扬了起来,语气软和又认真。
胡同窄窄长长的,刚好容下两人推车并排。
“哟,小两口说什么呢,笑得这么甜?”,边儿上的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一个婶子抱着面盆出来笑着打趣儿着。
“马婶儿,早呀。”,开门的这家婶子正是上回给孟国强一个杵子家的婶娘,她乐乐呵呵的,脾气爽朗大气,在家里是说话拿事儿的那个。
“婶儿,今天我娘家爹娘要从老家过来,我俩今天白天怕是不能赶回来去接人……”,夏纤纤话没说完,马婶儿便主动说道:“这有甚,叫你马叔去。”
她直接便将这桩事情定下。
“反正他天天的在家没事儿做,就叫他出门活动筋骨。”,她手一挥,样子豪气的很。
“你公爹要是在家就叫他跟我家老马一起。”,马婶儿又接着说道:“毕竟,他不晓得你爹妈长相。”
“是是,我们原就是叫他去接的。”,孟文州连连点着头,“就是他自己也才刚来,这路不熟的,才想着来麻烦叔婶儿的。”
“行,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马婶儿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叫他别瞎跑,在家等你爹。”
‘叮铃…叮铃铃…’,身后响起了清脆的铃儿,两人竟是将给路堵住了。
“哟,后头催来了。”,夏纤纤一边上着车,一边和马婶儿告别,身后的铃声越来越近,两人慌慌张张的。
太阳从地平线慢慢往上爬,原本还带着雾的天儿,已经转亮起来。
阳光破云而出,直直的射在地上,又照在了迎着光的两人身上,投在地上的影子随着风被拉成长长一条,又逐渐变淡。
……
“小孟,这么早?”,车间主任王大力带着早班的工人走进车间,就看到了已经准备就绪的孟文州,心中不禁一愣。
现在厂里的上班铃儿还未响,他已经是老得早了,未曾想这个大学生已经在车间了。他往孟文州跟前去瞧,就见工具桌上摆的满档。
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工具几乎将桌子布满,上头还有本摊开的本子。王大力记得,这是孟文州每天用笔在上头描写的,里头有每日做的事情,还有之前遇到的困难,就跟一本日志一样。
“王主任,我想在正式开工前再核对一遍安装顺序。”,孟文州闻言才抬起头,他眼睛里带着红色血丝,瞳孔却黑的发着亮,看上去精神极。
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之前王大力还当他是个毛头小子,并不怎么将他放在眼里,对于这次改装心里也多是不满,好端端的去换系统,这不是耽误车间工人做事进度么。
可几天下来,他发现这个大学生,是有些本事在的。
读书人不怕吃苦不怕脏,每天早出晚归的,下班回去不过一会儿,就急匆匆的往车间里赶。有些他们解决不了,他竟这么看看,就能找到问题的关键之处,还能提出解决方法。
真是个了不得的,难怪还在学校就能叫教授这么看重。
等工铃儿响,孟文州才将手里的图纸放下。
“让我来试试吧。”,孟文州见有人拎着个大锤便要上手砸向齿轮箱,连连将人给了下来。
拆卸老旧的齿轮箱比预想的还要困难。多年的油污和锈迹,让螺栓几乎与箱体融为一体,工人试了又试,想要直接上手去砸。
反正这东西也是废弃了,不这么做,怎么拆?
孟文州拿着旧抹布仔细清了清螺栓周围的已经成团的油污,然后又用煤油一点点浸润。
这煤油要润进去,是需要时间的,孟文州没有在一旁干站着不动,他趁着空档仔细观察着面前的齿轮箱与主轴的连接结构。
他上手将已经浸润的螺丝拧了两下,对着人群说道:“小张师傅,麻烦把那个加长杆给我递一下。”
这是孟文州自制的一个特殊扳手,利用杠杆原理,缓缓施加扭矩。
他的动作极其小心,这便显得有些慢了,可这也是无可奈何。这些拆卸的零件能用在其他地方,好端端的,总是不要浪费。
这就既要保证力度足够,又要避免损伤螺纹。
当第一个螺栓松动时,已经过不少时候。孟文州的工装不知是在何时汗湿,他紧握扳手的手掌也早就磨的发热、发烫。
可他脸上却露出了笑儿。
“方法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