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开始确实是想帮她。但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江栖月叹了口气。
“我一开始是心疼花娘,这会儿倒是有些怒其不争的心情了。她脾气太软,才能被恶婆婆欺负成这样。就算有个“孝”字在头上压着,也不该把自己苦成这样。”
她气呼呼喝了口水:“可是话又说回来,似乎现在很多女子都是这样的,她被婆婆威胁着,一言不合就休妻。她害怕惶恐,也在情理之中。”
来自后世的江栖月认为和离休妻就像离婚一样,并不存在什么名声问题,但对于现在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这简直是比性命还严重的事情。
裴寂渊捏了捏她的手指:“你心地善良是好事,但世上这么多人,每个人都不容易。我原本想劝你别多管花娘的事,否则你自己也会惹上麻烦的。”
江栖月知道裴寂渊说得对:“我明白。我只是一时好心,但又不傻。不过是有些共情,她也不容易。”
裴寂渊摸摸她的发丝,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唇角:“月儿乖。”
江栖月手一顿。
刚刚……裴寂渊是在……哄她?
要命了,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之后,裴寂渊也有些尴尬,转身就跑。
花娘的事她不会插手,将人送到师傅的医馆就是仁至义尽了。只是晚上隔壁突然爆发的激烈争吵,还是让江栖月和裴寂渊没睡好。
陈家老太太尖厉的嗓音穿透墙壁:“你这不下蛋的母鸡还敢顶嘴?我儿不休了你,我就一头撞死在这!”
“娘!您消消气……”陈掌柜的声音又在和稀泥。
“我受够了!”
花娘的声音颤抖却坚定,与平日的温顺判若两人:“这些年我当牛做马,您却连病都不让我治!大夫说了,我怀不上孩子都是因为月子里您……”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反了天了!儿啊,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都敢跟我顶嘴了?必须休了她!”
“休就休!”
花娘突然拔高声音:“不用你们休,我要和离!我要到县衙敲鼓鸣冤!让县太爷评评理,到底孰是孰非!”
江栖月和裴寂渊对视一眼,同时坐起身。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三个孩子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
“爹……”
裴玉莹声音哽咽:“小满哭得好厉害……”
裴毅轩咬着嘴唇:“他娘是不是不要他了?就像……就像我娘一样……”
裴小宝已经不太记得自己的父母了,只是幼儿时离开熟悉的人和环境,那种不安依旧藏在记忆深处。
听到小满的哭声,他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扑到裴寂渊怀里,一抽一抽地叫“爹”。
裴寂渊大手轻抚着孩子的后背,目光复杂。
江栖月心疼地把三个孩子揽到床上:“不会的,小满娘亲只是……只是暂时离开。”
隔壁传来“砰”的摔门声,接着是小满撕心裂肺的哭喊:“娘!你别走!娘——”
这哭声像刀子一样剐在每个人心上。裴玉莹委屈地抹泪:“我……我小时候一直都没有娘……”
裴毅轩突然扑进江栖月怀里:“娘……我想我娘了……我亲娘……呜呜呜……我好想她……”
江栖月鼻头一酸。
她抬头看向裴寂渊,发现这个平日里冷峻的男人眼眶也微微发红。
裴寂渊把三个孩子都抱上床,声音低沉:“你们的爹娘都是英雄,你们是英雄的孩子。”
他挨个抚摸孩子们的发顶:“玉莹的爹爹,毅轩的爹爹,还有小宝的爹爹,都是我最好的兄弟,最好的伙伴。他们都是英雄。”
“他们临死前,都把你们托付给我。”
裴寂渊声音沙哑:“所以以后,我就是你们的爹。你们就和我亲生的一样,你们也别难过,你们的爹娘虽然不在身边,但依然还是爱你们的。”
江栖月抹去眼角的泪水,把孩子们搂得更紧了些:“以后我和裴寂渊就是你们的爹娘。我们不会丢下你们的,永远不会,别哭了……”
裴毅轩瘪瘪嘴:“对不起……”
江栖月摸摸他的小脸:“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啊?”
裴毅轩抹着眼泪:“我……我一开始对你不好。我不是讨厌你,我……我就是想我娘了,我娘死了,呜呜呜……”
江栖月心疼地抱住他。
“别哭了,你娘虽然不在了,但她一定很爱你,还有你爹。现在……还有我们。”
江栖月记得裴寂渊说过,三个孩子的父亲是随他战死的,玉莹从小没有母亲,毅轩的母亲是随夫殉情了,只有小宝的娘,是丢下她改嫁了。
还好,小宝年纪小,很多事不记得,不用承受太多痛苦。
三个孩子被隔壁小满的哭声勾起了伤心事,一晚上都没睡安稳。江栖月和裴寂渊就守着他们,生怕孩子半夜醒了又要哭,就这样直到天亮。
裴寂渊看着床上好不容易熟睡的三个孩子,伸手将江栖月揽入怀中:“谢谢你……谢谢你的善良,也谢谢你的爱。”
江栖月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我去做饭,一会儿孩子们醒了要饿的。今天就不开门了吧,在家陪着孩子们。你去铺子那儿挂个告示说明一下情况就好。”
裴寂渊点点头:“嗯,去吧。”
江栖月轻手轻脚的下床,准备去厨房准备早饭,却听到院外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她出去查看,发现是花娘缩在角落,像是在这儿龟缩了一夜。
听到脚步声,花娘慌忙擦脸:“裴、裴娘子……”
江栖月叹了口气,递过去一块帕子:“你怎么没回娘家去?”
花娘摇摇头:“我……我娘家离得远,晚上走夜路不安全,原本打算等天亮再回去……就想再看看小满……”
想到昨夜小满的哭声,江栖月也不忍心。
似乎父母感情不和,受伤最深,最无辜的反而是年幼的孩子。
江栖月蹲下身:“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花娘攥紧手中的帕子,指节发白:“我……我不知道。和离回家的女子,只会给娘家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