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安晴看见来人,面上毫无波澜,她按照礼数朝来人行了一礼,“见过甄大小姐。”
她这么做并不是说她接受了甄如玉这个人,她只是不想主动将把柄递给对手罢了。两方对阵之时,她向来极少会头脑发热做出一些能让对方挑出毛病的事情。所以该行的礼她会行,该打的招呼她也不会落下,明面上的东西她可以做得比谁都要周到漂亮。
只是她的这番反应,落在甄如玉眼里却是极不正常。
上回她明明当着庄安晴的面拦下了解云湛,还差点儿坦露了自己心声,如今这人再次见到自己怎会如此平静?
甄如玉不禁深深打量了对方一眼,心里想法百转千回。
她觉得如果这人不是心机太过深沉,便是真的怕了她的身份。
最终,她的骄傲让她认定了对方就是后者。
她不禁意扬起精致的下巴,看向对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地上一只渺小如尘的蚂蚁。
不,不是蚂蚁。
她在心里冷笑,用更轻蔑的眼神看了过去。
这不过是一只丑陋的蟾蜍罢了。
想着,她挺了挺纤细的腰肢,迈着清贵的步伐继续往前走。在经过庄安晴身边时,她停下了脚步,淡淡睨了对方一眼,一脸不屑,“怎么?以为讨好了我祖母就真的可以变成人上人了?”
她拿帕子掩嘴冷笑一声,“我劝庄厨娘还是别做梦的好,贱骨头就算镶了金,里面不还是贱骨头?”
说着,她冷冷看向对方,用同样冰冷的语气低声道:“他跟你可不一样,他非池中物,他里头本来就是金的。”
庄安晴挑眉,淡笑不语。
甄如玉见她这般平静,以为她没听明白自己的话,于是更加露骨地道:“我有能力助他平步青云,你呢?”
她再次拿帕子掩嘴轻笑,“你不过是个厨娘罢了,你有什么可以帮他?一身油烟味吗?若我是你,早就识相地收拾包袱自请下堂了。”
庄安晴自始至终面容平静,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人继续她的表演。
甄如玉看着她这淡定模样,心中就是一阵嫌恶。
明明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在这里充什么深沉?
她心中冷哼一声,一脸不喜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很对。”庄安晴笑道。
甄如玉一怔,随后眉眼间浮上得意神色。
“我指的是他非池中物这一句。”
甄如玉表情一僵,方才的得意神色转眼被愠怒取代。
庄安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修饰精致的面容,笑道:“我还真是好奇,甄大小姐你这脸到底是用什么做的?怎的能厚成这般?”
“你!”甄如玉黑脸,美眸里怒火燃烧。
“难道不是?”庄安晴笑笑。
她毫不退缩地看向对方,淡道:“在圆山上,明明是你的马车差点儿撞死了一对母子,他只是为了救那对母子才迫不得已撞停了你的马车。当然,这样也阴差阳错地救了你。
可你却对他救下的那对母子只字不提,还趁他昏迷不醒偷偷将他运回来,继而把他扣在府中硬拉着人家入赘。对了,知道他是有妻之夫还死皮赖脸地往上贴。可关键是你有情郎却无意啊,我们还以为你早就想通了呢,没想到如今竟还跑来拦着他的正牌妻子这般阴阳怪气地让人下堂。”
说着,她啧啧两声,摇头道:“我看甄大小姐这脸皮还真是厚得堪比城墙呢。”
甄如玉被人揭了老底,当即羞愤交加,下意识就抬起手来要狠狠往下扇去。
庄安晴微微一笑,“甄大小姐是忘了当初翠儿的事了?”
甄如玉的手一顿,忽的僵在了半空。
她当然没有忘记,那蠢奴抬手扇这女人的巴掌,结果巴掌还没扇下去就被这女人差点儿捏碎了手腕,翠儿痛得失去理智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事情。
甄如玉咬咬牙,终于愤愤放下手去。
在外人面前她一贯都是知书达理的淑女做派,可不知道怎的,自从看着解云湛带着这女人离开甄府,她一看见这人心里就像是吃了好几只苍蝇那般恶心,一向表现冷静的她也会突然失去理智。
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嫉妒,她有哪一点比不上这个女人,她有什么好嫉妒她的?
想着,她努力平复情绪,目光阴冷道:“这些都是湛郎告诉你的?”
湛郎,唔,真是个动听的称呼呢。
话一出口,甄如玉心情渐渐愉悦起来。
忽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好的事情,突然敛起面上怒容,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向对方,笑道:“湛郎跟你说那些话你就真的信了?”
她掩嘴轻笑,似乎看见了那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般,眸中露出娇羞,“湛郎他不过是骗你罢了!湛郎救我时那奋不顾身的样子,你是真没看见。还有,湛郎在府里养病时对我百依百顺的样子你也丝毫不知吧。”
她啧啧两声,笑道:“许多细节你都不知,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又不便告诉你,我只能说你还真是够蠢的。”
呦呵,这是得了什么臆想症了?
庄安晴拿出看患者的眼神,专业道:“甄大小姐,百依百顺可不是这样理解的。当然,若你认为他对你摆出能冻死人的臭脸就是百依百顺的话,那我无话可说。还有,沉溺幻想是一种病,得治。”
说罢,未等甄如玉发飙,她立即后退一步和对方拉开恰当距离,“小女子还要去探望老夫人,就不打扰甄大小姐继续逛园子了,告辞。”
她恭敬行了一礼,面带笑容迈步离开。
“贱人!你给我站住!”甄如玉怒气上涌,脱口而出厉喝道。
庄安晴顿住,转身,笑容不变,“甄大小姐还有事?”
甄如玉真是恨死了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咬牙道:“凭你也配站在他身边!你这样没有自知之明,你才是真不要脸!”
“哦?我不配吗?”
庄安晴不急不恼,眉眼含笑,“可惜了,我夫君认为我配得很喇,我们小两口之间的感情事还真不劳甄大小姐操心了,告辞。”
说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园。
“你!”
甄如玉气得浑身发抖。
这一刻,她所有的骄傲似乎都被人扒下来扔到了地上。
她捏紧手中帕子,直接把帕子戳出了几个洞来。
贱人!
你给本小姐等着!
庄安晴并不知某人已经开始打起了歪心思,不过哪怕知道了她也不怕。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今日来这么一出,让对方早点儿出手,倒也省得她整日提心吊胆了。
她很清楚,自她把解云湛从甄府带走那一刻起,甄如玉便彻底恨上她了,两个人扛上那只是迟早的事。她也能清楚感觉到,在抢夺美郎君这条路上,这人早已一去不复返,简直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做派。
如今这条路上的第一个障碍物——那个即将入赘甄府的谢夏已经被这人除掉,接下来的第二个障碍物,也就是她庄安晴本人,怕是早已被这人排上日程了。
唉,果真是红颜祸水。
只是世人常道这红颜是女子,哪知男子的祸水能力也丝毫不枉多让呢。
庄安晴啧啧摇头,一边想着一边迈步去了华安堂。
一进院门,秦妈就从华安堂里出来迎她。
庄安晴忙给秦妈行了一礼,笑道:“有劳秦妈了,往常都是小梅过来,今日怎的换成秦妈您了?”
秦妈笑容可掬,亲切道:“府上来了贵客,是远道过来探望老夫人的,老夫人高兴得很,打算把客人留在府上住上一小段日子,小梅就被老夫人安排去给客人打点住房的事情去了。”
庄安晴了然,心中不禁道了一声可惜。她本打算今日见到小梅后可以证实自己心里的一个猜测,如今看来只得另寻机会了。
两人说着话,转眼到了屋前。
一见庄安晴踏入堂中,老夫人的眉眼当即溢满笑意。
她是发自内心喜爱这个小恩人的,也是真心把她当成府上的小辈来对待。
一个人是真对你好还是假意做做样子,庄安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看见老夫人这般,她就不免想起了自家外婆,也很愿意亲近这样一位慈祥可爱的老人家。
今日不用复诊,甄老夫人却还是照例让小恩人先给她把了脉,完了还让她给自己检查了做手术的地方。
老夫人这段时间按照庄安晴提供的食疗单子进膳,每一餐都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膳食搭配,身体恢复得很是不错。
至于手术的地方,有了之前庄安晴给的祛疤膏,伤口上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只要继续抹药,疤痕便能肉眼不见了。
说着,庄安晴便从小药箱里拿出四瓶药膏交给了甄老夫人,老夫人欢喜接过,又让秦妈把装着银票的匣子拿了过来。
老夫人一共给了两百两,庄安晴事先并不清楚此时也没有多问,只伸手恭敬接过道了声谢,之后就直接把匣子放进了小背篓里,看着像是并不在乎匣子里到底装了多少银子。
说实话,老夫人待她这么好,哪怕是把药直接送给老夫人,庄安晴也是心甘情愿的,所以还真是不大在意这匣子里装了多少。
甄老夫人看她这般模样,倒是越发觉得她是个心善不计较的好孩子,并非那种唯利是图之辈,心里对她的喜欢不免又多了几分,又忙拉着自己的小恩人开心聊起家常。
聊着聊着,得知老夫人爱听故事,庄安晴就开始给老夫人讲起了自己熟知的小说故事,永安堂一时间成了说书堂,大家听得聚精会神欢声笑语一片,甄如玉就是在这时来到了华安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