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亦离开松鹤堂后就被唐逸川叫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唐之亦便给唐逸川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看见儿子回来，唐逸川也很欢喜，忙让儿子坐下，关心道：“方才去看过你祖母了吗？她老人家怎么样？”
唐之亦点头，“看过了，儿子到的时候祖母已经歇下了。听郑妈说祖母刚做完针灸，儿子进去看了祖母几眼，感觉祖母的气色还挺好的。”
说着他又迫不及待问道：“父亲，昨日家里到底发生了何事？祖母怎么好好地就突然病危了？”
唐逸川听儿子如此一问，不由得收起了眉宇间的笑容，轻叹一气道：“瑶丫头口不择言，把你祖母给气倒了。”
唐之亦大惊，一脸不解道：“妹妹虽有时说话鲁莽，但她一向爱重祖母，怎会突然犯下如此大错？”
听儿子这么一问，唐逸川的神色一下就凝重起来。
这儿子一向内敛稳重，虽资质平平，却也十分刻苦，最难得是从小就十分听从他的教导。也正因如此，随着儿子长大，他这个做父亲的偶尔也会将侯府的一些事情告知儿子，并带着儿子一起斟酌分析。
几年前儿子进了军队操练，如今资历虽浅却也刚升了从七品小旗，往后儿子长期离家在外，难保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会把手伸到他的身上。
嗯，有些事情的确是要尽快让他知道才行。
唐逸川如此这般地想了片刻，最终把朝中的一些异动以及最近唐之瑶如何定下婚事都给儿子说了一遍。当然，这其中还是隐去了对靖王死因及宁王遇刺的猜测。
这些事毕竟没有证据，又涉及皇室秘辛，他觉得儿子尚且年轻，这些事情现在还是不便知道太多，否则一个不慎说漏了嘴便会引来滔天灾祸。
可即便隐去这些内容，唐之亦还是听得一阵后怕，待听唐逸川说完，他早被惊得脸色煞白，后背发寒。
他知道他听到的肯定只是夺嫡斗争中的冰山一角而已。哪怕父亲没说，他稍作联想也能猜到靖王的死因和宁王的遇刺定也与这些斗争有关。
唐之亦不禁咽了一口唾沫，思绪纷杂。
他从小就知道父亲一直和他母亲的娘家人保持距离，他深受父亲影响，也从来对母亲的娘家人不怎么亲近。
以前他还不明白父亲这般表现的真正原因，如今听完还真是醍醐灌顶，一下子就明了起来。
还好父亲一向立场明确，若不然永安侯府恐怕早就遭到陛下提防了。
唐之亦心思急转，终于将方才听到的消息消化了八九分。
想起方才碰到睿王的事情，唐之亦又立即正色将这事大致给唐逸川说了一遍，说罢又懊恼道：“儿子猜不透睿王邀我一聚的目的为何，方才听了父亲所说，也不知儿子这般没给他面子会否惹恼了他以至给侯府带来麻烦。”
唐逸川摆了摆手，道了声无妨。
随后他露出满意神色，进一步解释道：“还好你这回没跟着他去喝茶，否则这事传到陛下耳里，只怕会变得复杂。毕竟没人听到睿王和你私下说了什么，有心之人想如何编造都行。
你要记得，日后也要如今日这般和他们保持距离，我们永安侯府只站在陛下身边，谁的队都不站，如此侯府方能长久，明白了吗？”
唐之亦听父亲这般说，原本沉重的心情忽地就变得振奋起来。
他知道自己天分不高资质平平，母亲从小就让他一定要多听父亲的话，让他努力得到父亲认可，他从小到大就都是这么做的。如今父亲的神色和言语都在透着对他的认可，这怎能不让他激动？
想着，唐之亦朝自己父亲重重点了下头，“是，儿子明白了。”
想到妹妹被父亲禁足，唐之亦不禁担心起来，恭敬问道：“父亲，我可以去看看妹妹吗？”
“嗯，去吧。她若还想闹腾，你这个做兄长的要好好劝劝她。”
“是，儿子一定好好跟妹妹聊聊。”
正事谈完，看着儿子沾满灰尘的衣袍，唐逸川摆了摆手，“先回去换身衣服好好歇一下吧，等歇好了再去看你妹妹就成。”
“是。”
唐之亦恭敬应下，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
芷兰苑中，唐之瑶趴在桌上心情沉重。
今日母亲来看过她，她已经知道祖母醒过来了。
可是她一闭上眼便会想起昨日祖母突然在她面前直挺挺倒下去的场景，眼前不时闪过祖母那张全然没了血色的面容。
呜，真的太可怕了。
都是她的错，她怎么就干出这种混账事来了呢？
从小到大，祖母都护着她宠着她，她怎么能把这么爱她的祖母给气得差点儿就醒不来了呢？
唐之瑶越想越难过，再次低声抽噎起来。
都是自己这张破嘴惹的祸！我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她一边在心里责骂着，一边拿自己的手轻轻打了自己嘴巴几下。
“你这样躲起来打自己有什么用？祖母又看不见。”
这声音——
唐之瑶打嘴巴的动作一顿，唰地坐直了身子往门口望去，泪水当即哗啦啦地流得更凶，“大哥，我闯祸了......呜呜呜......怎么办？呜呜呜......”
看着涕泪横流的自家妹妹，唐之亦简直不忍直视，开玩笑道：“别哭了，本来就长得丑，这样一哭就更丑了。”
唐之瑶被亲哥嘲笑，情绪都搞不连贯了，当即发起飙来，“你才丑！”
紧接着连哭都忘了，直接抄起桌上的一本书就扔了过去。
唐之亦瞳孔一缩，眼疾手快伸手接住，唐之瑶又嗖嗖嗖连扔了好几本，唐之亦左右开弓，一本接一本地接在手里，可惜最后还是被其中一本砸中了脑袋。
一声闷哼传来，唐之瑶终于理智回笼停下了手。
“大哥！”
唐之瑶惊呼，立即冲上去替兄长仔细查看。
唐之亦的额头被砸了一个大包，唐之瑶慌得六神无主，“你怎么都不会躲呢？你身手这么差，到底是怎么在军营里混下去的？”
唐之亦：......
“我看你这张嘴方才还是打轻了，应该像宫里那样，直接给打肿打废了才行。”
唐之瑶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即闭上嘴跑去药箱那里拿了一盒药膏要给自家兄长上药。
“我自己来吧。”
唐之亦拿过药膏，在额头的包上胡乱抹了抹。
闹腾了这么一出，唐之瑶也彻底蔫儿下来了，一屁股坐在桌旁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这个妹妹其实只是鲁莽冲动而已，心倒是不坏的。
唐之亦最是了解自家妹妹性情，想了想道：“听说你昨日把祖母给气晕了？”
唐之瑶没有说话，眼泪却是吧嗒掉了下来。
唐之亦本来还想说她几句，见她这般也实在不忍心继续多说，最终叹气道：“之瑶，你今年也十七了，也是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反应这般激烈是否有什么特别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