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正的晏青禾，或许对晏义成心中有恨，也愿意帮他们做事。
有母亲的仇在，容易策反。
但既然他不是真正的晏青禾，那便有可能是晏义成暗中培养的替身，对晏义成不但没有恨，说不定反而还有恩。
这就麻烦了。
谁知，澹台冥肯定道：“不是。”
方易安更好奇了，“为什么这么肯定？”
没想到澹台冥说道：“他不识字。”
“……”
“孤的书案上放着许多名单，甚至上面还写了晏义成的名字，他拜见孤的时候，视线可以看到这些字，但他却根本没注意到……”
晏义成和晏青禾的名字，还被他特意用朱笔狠狠划去。
这其实也是为了试探晏青禾。
可是没想到，晏青禾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
任何一个识字的人，看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写在纸上，还专门用朱笔划去，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哪怕装的，眼神多少也会有点颤动。
可当时的晏青禾，确实无动于衷。
甚至看都不看那书案一眼。
方易安难以置信，“他看起来……不像是不识字的啊！”
澹台冥道：“那你去试试。”
方易安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一个看起来乖巧又很有书生气的人，居然不识字！
他立马站起来道：“试试就试试！”
但是走了几步，又退回来了，“等会儿再试，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坐下后，他才道：“顾澜说，出去巡查的时候发现，北越那边似乎有些异动，好似是……闹瘟疫了。”
北越与大周向来是水火不容，两方互相争夺土地，而澹台冥被迫驻守此地，为的便是防止北越侵略大周国土。
若北越真的闹瘟疫了，这段时间边关防线应当会安稳许多。
但……
若是北越不讲武德，试图将瘟疫散播至这边，那就麻烦了！
这的确是个需要注意的事情。
方易安又道：“顾澜已经安排好巡防的士兵，不光是我们驻守的地方，还有水源和粮仓那边也都派了重兵巡逻与防守，药材那边也已经安排人去采购了，但是……”
顿了顿，“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是穷得响叮当了，你之前从京城带来的那些东西，能卖的都卖光了！只剩下身上这几件衣服，因为是绣着皇家图腾的，不方便卖。”
澹台冥捏了捏太阳穴，道：“孤再想办法。”
方易安又轻声劝道：“但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和顾澜一定会想办法的，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点时间，至于晏青禾……我觉得他没什么危害，你倒也不必太揪着他。”
主要是浪费时间。
说到晏青禾，澹台冥忽然问道：“你相信这世上有借尸还魂这回事吗？”
“啊？”方易安愣了，“你不是从来不相信这种鬼神之说吗？怎么忽然问这个？”
澹台冥道：“以前的确不相信……”
毕竟这世上若真有神明，为何会眼睁睁看着作恶者逍遥快活，好人却是不得好死？
方易安道：“你不会真的相信那晏青禾是什么孤魂野鬼借尸还魂吧？”
不等澹台冥说话，方易安又摆手道：“就算真有那么回事，他都有借尸还魂这等本事了，为什么要挑选这么一个身份还魂呢？这战场上每天死那么多个人，他若是附身在那些立了军功或者本身出身就好的将士，那岂不是更好？”
澹台冥也知道这不合逻辑，但他就是确定，这个晏青禾不是真正的晏青禾，但这具身体……一定是晏青禾本人的！
被送来军营的，一定是真正的晏青禾，那个被他见了一面就送去士兵营帐的，也一定是真正的晏青禾。
他没打算要晏青禾死。
但这军营里有京城派来的细作，也有各个世家派来牵制他的棋子，甚至还有不听劝告性子桀骜的刺头儿……
把晏青禾送进去，除了有旁的心思与计划，也是要给这些人一些教训。
那些士兵死了也正好，算是替他肃清门户了。
可晏青禾进去之前是那般窝囊可怜的模样，出来却又换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性子……若非一人双魂，那便一定是借尸还魂。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但不知为何，澹台冥也不打算将这些事情告知其他人，面对方易安的质疑，便也只是道：“或许是孤想多了。但这个人，孤得留在身边。”
*
一个月后。
晏青禾身子也好了一点，只是想要日常外出行动还是难。
但方易安物尽其用。
这军营本来就缺人手，更不会养吃白饭的，所以他写好了一个方子后，便递给晏青禾道：“去，抓药。”
晏青禾倒是接过来了。
可是看着上面的字，迟疑半天。
讲真，这上面的字都认识他，但他不认识它们。
只能大眼瞪小眼。
方易安见他没动静，抬头看他，然后就看到他尴尬地冲着自己笑。
笑得很丑。
方易安：“……你一个丞相之子，不识字？”
晏青禾沉默。
澹台冥本来就怀疑他，他不相信方易安不知道澹台冥的心思，此刻他是说错错多，还不如保持沉默。
方易安只是试探晏青禾而已，并没打算真的要他替自己抓药。
如今试探出晏青禾是真的不识字，不是在装的，也没有为难他，便自己起身去抓药。
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不是晏义成派来的细作就好。
晏青禾见状，赶忙拿着那药方起身跟着他走去。
方易安抓一样，晏青禾就认一样。
药材他还是认得的。
只是，不知道方易安是不是按照药方上的顺序抓的。
毕竟这药方上写的数字，用的也不是阿拉伯。
更不是他们寻常见到的中文大写“一二三四”和“壹贰叁肆”，而是他完全不认识的字。
方易安见他一直跟着自己，便猜出了他的意图，也不吝啬教他。
按着药方的顺序，当归三两，芍药一斤，茯苓、白术各四两，泽泻、川芎各半斤。
晏青禾对医术不太了解，好奇问道：“这算是一副药吗？一个人喝的？”
方易安一边忙活一边回答他的问题：“行军打仗，哪儿有那么多时间一个一个的熬药，都得提前准备好，这样战事来临将士们受伤了，需要什么样的药都可以直接取来用。”
“这服药叫当归芍药散，是活血化瘀的，药性最为平和，先将这六种药材杵为散，等需要服用的时候，取方寸匕，加黄酒一起煎服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