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声音隔着门口淡淡响起，虽不带任何谴责，却让顾澜听着难受。
他到底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却立在门边，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不敢面对父母。
看到他这般模样，顾昭却只是觉得好笑。
无奈道：“过来，坐下。”
顾澜只好过去了。
也坐下了。
顾昭已经煮了新茶，为他添了一杯。
本想与他喝着茶，好好聊一聊，但见他这般模样，便只好直接问道：“你喜欢阿枝？”
顾澜脸色一白，心想大哥果然还是看出来了！
他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朝着顾昭跪下，垂眸愧疚道：“阿澜心中有愧！但此事和阿枝无关，是我自作多情，罔顾伦理！大哥……大哥，你杀了我吧！”
顾昭：……
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的顾昭，只能叹了口气，要将顾澜扶起来。
可顾澜觉得自己没脸面对大哥，更没脸起来。
顾昭便无奈道：“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倒是要死要活了？”
顾澜更加羞愧了。
他觉得大哥这话，是在埋怨他。
是该埋怨的。
都是他的错！
大哥对他这么好，处处疼爱他，他却这般不知廉耻，竟然爱上了大哥的未婚妻！
他该死！
见顾澜都快准备拔剑自刎了，顾昭便叹气道：“大哥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既然上来了，那便起来坐下，我们兄弟好好聊一聊。”
听了这话，顾澜便震惊抬眸。
结果发现，顾昭眼中的确没有任何生气恼火，便半信半疑地起身……坐着。
顾昭示意他喝茶。
他也喝了，但嘴里没什么滋味。
心思也都不在茶身上。
想了想，顾澜便以为顾昭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怀疑，只是他自己做贼心虚，这才忐忑不安。
正要张嘴解释的时候，顾昭又说道：“你既然喜欢阿枝的话，为何从不同我说？”
这话让顾澜彻底愣住了。
他嘴巴微张着，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眼底全是惭愧。
他垂眸道：“是我对不住兄长，哪里还有脸说这种话？”
顾昭看着他，“你喜欢阿枝，阿枝也喜欢你？”
“没有！”顾澜生怕此事连累了苏南枝，赶忙解释道，“我同阿枝并非那种关系！我的确对她……但那也只是我心思龌龊，与阿枝绝无关系！”
顾昭哭笑不得，“你这话说得，倒好似我是什么棒打鸳鸯的恶人。”
“我……”
“好了。”顾昭道，“我并未生气，只是问问罢了，你不必这般紧张不安。”
接着又叹气道：“我早该看出来的，你与阿枝自小一起长大，年龄相近且又一直玩得最好，自从爹娘说了我与阿枝的婚事后，你便执意前往边关……”
“我去边关，与此事无关。”顾澜虽认真解释，却始终底气不足。
顾昭也看得出来。
故而，他没再说话。
他说一句，顾澜便反驳一句。
要么就是道歉下跪。
这不是他这个当兄长想要的。
沉默的时候，他也在回想起三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身为兄长，自当稳重沉着，所以他自小便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也鲜少同弟弟妹妹们胡闹。
反倒是顾澜，现在虽然长成了一副儒将的模样，小时候却十分调皮。
经常带着苏南枝上跳下窜。
后来长大一些了，懂得男女有别的道理，却仍旧会在外面偷偷带不少好吃的给苏南枝。
苏南枝管他叫“阿昭哥哥”，却一直管顾澜叫“阿澜”。
可按规矩，顾澜也该是哥哥的。
顾澜去了边关，苏南枝便越发沉默寡言。
这小姑娘本就不是爱说话的性子，顾昭也没在意，哪怕两人后来越发生分了，她也没有以前爱笑，爱往顾府跑，他也只当是她长大了，开始避嫌了。
却未曾想过，他们是对彼此有意。
顾昭说道：“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身为长兄，肩负着顾家的兴衰与荣辱，也肩负了爹娘的期盼。”
他说：“顾家是苏家有婚约在身，我年龄稍长你几岁，自当是要承担起这个责任，但若要说我多喜欢阿枝，倒也不算。”
顾家两位儿郎都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美男子，且都风华绝代，各有千秋。
顾昭与顾澜都是文武双全的好料子。
不过是一个更侧重于文，一个更侧重于武。
哥哥更显稳重端庄，有宰辅之风。
弟弟则潇洒恣意，有大将之姿。
说不上谁更好谁更差。
故而，顾昭和苏南枝的婚约传出去后，更多人是认为苏南枝配不上顾昭。
可顾昭从未在意这些传闻。
若此言传到他面前，他还能笑着温柔讥讽几句。
定要那长舌之人满脸臊红。
顾昭继续说道：“阿枝是个好姑娘，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但爹娘有命，我亦从未执念于情爱，便只当这是一桩爹娘都满意的婚事，且两家一直关系亲近，算得上是亲上加亲。”
他看着顾澜道，“还有便是，阿枝性子温柔，但也是有才之人，撑得起我们顾家的门楣，将来若是你有喜欢的女子了，无论是何模样身份，都不必为此忧愁。”
顾澜一愣，心中涌起无数情绪。
只觉得更加愧对兄长。
“阿枝对我，一向是敬重有加，这些年她从未提及婚事，我看她年纪尚小，也不想她早早便被顾家夫人的身份所束缚，便也一直不着急成婚。”
而后他笑了笑，“原来冥冥之中自有命定。”
顾澜隐约明白了什么，心中却是十分惶恐，“大哥……”
顾昭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你和阿枝都是好孩子，不必为了大哥而委屈自己，更何况，大哥也不是那般迂腐之人。”
他说：“爱自己所爱之人，这没什么好丢脸的。只要阿枝心里有你，你也对他好，这与苏家联姻之人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
顾澜想说点什么来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他的确喜欢苏南枝。
喜欢到要疯掉了。
即便这些年他一直在边关，也努力想要忘掉苏南枝，却根本做不到。
眼下回了京城，就更是做不到了。
他再虚伪，也实在说不出让顾昭和苏南枝成婚的话。
顾昭说愿意成全他们，他其实比谁都开心。
可……
顾澜垂眸道：“若此事传扬出去，大哥成了京城的笑话，爹娘也被他人耻笑，阿枝更是被人议论……我良心如何过得去？”
这件事，只有他一人是受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