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县衙里的衙役，因着有个舅舅在衙中为典史，他便跟着入了县衙，这些年也立了些功劳，县丞觉得他可靠，便遣他守城门，说来也是个油嘴滑舌的……”
这小二显然是被此人欺压过，刚开始还有些忌惮，不肯说太多。
但说着说着，怒上心头，竟将那老吴头做过的事情都一一数落出来，言语中还多了几分厌恶。
“……他惯会投机取巧，往日来的贵客，都被他尽数讨好，但若是哪一个身份差了点的，他便立马变了嘴脸。”
说到最后，连这老吴头前几日又娶了第六房小妾，且这小妾还是他从青楼瓦舍里赎出来的，赎出来前两人又在青楼瓦舍幽会了多少次……都说得一清二楚。
晏青禾心中有底，便叫陈阳将那小二送下楼去。
等陈阳再返回房中，他便道：“看来，这老吴头不简单啊，除了惯会讨好那些往来的富商贵人外，私底下应当也贪墨了不少银钱。”
否则，一个小小的衙役，如何能娶得上第六房小妾？
陈阳道：“二公子是想从这老吴头身上探听这云城的情况？”
“我尚不知大公子要来这云城做些什么，不好轻举妄动，待大公子回来后，你再将此事禀报于他，若他认为此人可利用，你适当接近也未尝不可。”
又道：“但此人十分狡猾，你不必过于热络，只要稍稍接近即可，他见有利可图，自会主动凑上前来。”
“是。”
晏青禾要在房中看书，陈阳不好打扰，便出门守着。
本想着等澹台冥回来，再将此事告知他，却没想到，没等回澹台冥，却先将老吴头等来了。
他方才虽说要给二公子送书来，陈阳却并未当一回事，只想着这是他下次登门的借口。
没想到如今便来了。
且还真的带了不少书了，整整两箱！
陈阳查看了一番，发现都是些新书，说什么是他家中有的，其实是刚去买的吧……
说不定，还是强行赊账的那种买。
老吴头笑道：“我是个没出息的，虽也识得一些字，可却不爱看书，偏生又喜欢藏书，只是家中屋子小，最近又添了新人，这些书扔了实在可惜，毕竟都是十分珍贵的书籍，有些寻遍云城都没有呢！”
又道：“之前还有不少老爷来我这儿求书，我都舍不得给！如今二公子喜欢，倒是便宜了这些藏书，可算是找着了好主人！若有二公子喜欢的，也算我老吴头功德无量了！”
果然是个十分会说话的！
陈阳也不好直接把人赶走，便进房请示晏青禾。
晏青禾把人请进来了。
连同那两箱子书，亦搬进了房中。
老吴头进屋时，还有些拘谨。
他守着城门，也算是见识了不少贵人，单看陈阳便知他气质不凡，非寻常人家中的护卫，而那日在马车内看到的大公子，瞧着也非一般人。
如今再见晏青禾，只觉得对方温润儒雅，像极了世家备受宠爱的小公子。
因着大病初愈，脸色还有些苍白，眉眼间却带着浅淡笑意，一身绿色长袍衬得他如那雨后春笋，虽稚嫩，却隐有茂林修竹之气韵。
老吴头没什么文化，也只堪堪识了一些字，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晏青禾。
当真是个读书考取功名的好料子。
只是看起来瘦了些，弱了些，比之女子亦强健不到哪里。
想必是从小就体弱多病的。
跟他那兄长，倒是完全不同。
老吴头笑着对晏青禾行礼，晏青禾也笑着道：“衙役大人客气了，我等初来这云城，人生地不熟，听陈阳说，多亏了大人体谅，我这病才能好转，在此也谢过大人了。”
老吴头受宠若惊道：“二公子客气了，我这卑微之身，如何能让二公子唤一声大人？小的姓吴，单名旭，若是二公子不嫌弃，还请唤我这卑贱之名。”
他都不知晓晏青禾的身份，却已经能把自己摆得这么低了。
也是个能屈能伸的。
晏青禾笑道：“岂敢这般无礼，若是让兄长知晓，定会斥我没规矩。”
又道：“听闻吴衙役为我带来了一些书籍？”
老吴头便笑道：“听闻二公子爱读书，恰好吴某家中亦有不少藏书，只是吴某胸无大志，不曾翻阅，令这藏书蒙尘，倒也可惜。若能得二公子翻阅，也算是物尽其用。”
说罢，便主动打开了箱子中的藏书。
陈阳方才已经翻阅过，确定里面只有藏书，并无危险之物，便也不阻晏青禾上前查看。
大周重武亦重文，但这好的藏书却也十分难得。
晏青禾随手拿起一本翻阅，发现这书的质量很好，按照市价，也得一二两银子一本。
这已经抵得上普通老百姓家中半月的用度。
若是再贫穷些，二两银子，怕是抵得上好几个月的吃穿用度。
鲜少有寻常人家能买得起这么好的书。
白银在现代不怎么值钱，可是在古代却十分贵重，各个朝代有所不同，若换成晏青禾所熟识的朝代，例如明代，一两白银便可抵得上八百块钱。
二两……也相当于一千六百多块了。
书是稀罕物。
好书更是如此。
这也是为何，寻常人家无法读书，无法考取功名的主要原因。
寒门难出贵子。
又翻阅了几本，发现也并非所有的书籍都是好书，也有些质地相对差劲……可这么多的书籍，价值也不菲。
晏青禾心中如明镜，知晓这老吴头是想着两头吃。
这所谓的藏书，不过是从哪家店铺强行赊来，倒来他这里，若是运气好些，可得些赏银。
便是没有，也算卖个人情。
横竖都吃不了亏。
晏青禾笑着，“倒是合我意，多谢吴衙役忍痛割爱，无以为报，这些辛苦费，还请一定收下。”
说着，便示意陈阳掏银子。
陈阳拿出来的是一个囊鼓鼓的荷包，里面若真是塞满了银子，买下这些书籍，确实绰绰有余了。
老吴头眼睛早就放光了，却还是故作推诿。
最后实在推诿不下了，便只好为难地收下了这些音量，笑着说道：“二公子当真是客气了，小的与二公子有缘，若非身在这云城，当真愿意跟在二公子身边当牛做马。”
又道：“若在云城中有事，还请二公子一定要来找小的，小的虽比不上其他大人，但在这云城也是土生土长的，还算有几分面子。”
顿了顿，又低声说道：“便是那商会，也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晏青禾眨眨眼睛，“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