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澹台冥收到纳兰川的拜帖时，并不意外。
反倒是晏青禾不解。
他趴在床上，将那请柬反复查看，没发现任何的猫腻，就连里面的内容也是恭恭敬敬，客气中也带着些许疏离。
好似只是真的简单来拜访一下。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拜访，傻子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把玩着那请柬，看向澹台冥问道：“殿下真要见他？”
澹台冥反问：“你觉得不该见？”
“倒也不是……”
顿了顿，晏青禾才道：“我只是在想，若是他见了殿下，说要投靠殿下，那殿下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那你觉得，孤应该答应吗？”
在这种事情上，晏青禾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如今在澹台冥身边的位置已经基本稳固了——从这次他入大理寺监狱，对方却能这么快就把他捞出来便可以看出。
所以，他未来的生存基本没有任何问题，自然不需要再费尽心思绞尽脑汁去表现自己。
人若是爬得太高了，也容易摔得更惨。
不能太贪心。
便道：“殿下答应或是不答应，自然都有殿下的心思，青禾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他的这些谨慎的心思，澹台冥早就看在眼里。
也没打算逼他掺和太多。
而是脱了长衫，走到榻前，看着晏青禾识相地给他让出一些位置后，眼眸暗了暗，再说话时，声音已然带了几分沙哑。
“明日，陪孤去会会他？”
晏青禾不太想答应。
纳兰川是纳兰盈的亲生父亲，而纳兰盈曾经是澹台冥的未婚妻，他现在又是澹台冥的太子妃……
若是跟着去了，闹出别的事情来，那他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地位，岂不是没了？
可澹台冥也鲜少提出这种要求，他若是这么拒绝了，怕是会惹澹台冥不快……
见他面色犹豫，澹台冥便顺势把人抱住，“不愿意去？”
哪怕两人再深入的事情都做过了，晏青禾也还是不太习惯被他这般抱着亲着，却也不好闪躲，只能道：“并非不愿，只是觉得我若是在，怕是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澹台冥亲了一下他的耳尖。
而后，就这么看着他的耳尖泛红，眼神闪躲，想躲又不敢躲。
“就……”
晏青禾被他骚扰得无法正常思考。
他既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厌恶嫌弃，回答上也要滴水不漏，这实在是太难了。
“殿下……”
晏青禾终于还是忍不住躲闪了，把手摁在对方的胸口上，拒绝了亲热。
却也在澹台冥生气之前立马开口道：“在说事情，殿下认真一点。”
他这副样子，看起来的确很认真。
澹台冥笑了。
哪怕知道晏青禾的拒绝只是因为不喜他的亲近，也没有在意。
而后看着晏青禾认真思考后，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纳兰大人既然是秘密投来的拜帖，那想必他也是暗中与殿下相见，怕是有要事相商，我如今这身份……若是在场，怕是会闹得不愉快。”
在澹台冥开口之前，他又接着道：“便是殿下不需要此人相帮，但看着成王和纳兰一族闹掰，这不也是好事一件吗？正如太傅所言，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
这话倒是说到了澹台冥的心坎上。
其实他本可以不那么喜欢晏青禾的，可为什么这个人好像里里外外都那么讨他喜欢呢？
所以，晏青禾还是免不了“侍寝”。
好在澹台冥很有分寸，看出晏青禾不是很情愿，只来了一次。
毕竟这段时日，他经常找借口住在晏青禾这里。
他的手并未完全康复，晏青禾也知晓轻重，所以哪怕不情愿，却也很少拒绝，就怕不小心弄伤他的手。
第二日。
到了约定的时间，澹台冥还真的带着晏青禾一起去了。
不过，晏青禾是坐在被隔开的另外一桌里坐着。
这是雅间的特殊设置，不知晓的人，很难猜到这里还有被隔开的另外一张桌子，能清楚地听到他们说话。
更何况，纳兰川来这里见澹台冥也是战战兢兢的。
他见了澹台冥便立马跪下行礼，哪里有心思去查看这地方是否暗藏玄机？
澹台冥让他起身坐下后，他便高兴地起身坐下了。
这种偷偷来见澹台冥的行为，无异于背叛了成王，纳兰川也十分心虚，在来的路上也十分犹豫和纠结。
但此刻见了澹台冥，所有的不安和内疚全都消失了。
自古成大事者，都不拘小节。
更何况，他身为纳兰一族的嫡系一脉，自然有光耀门楣，保护全族的重任，如今成王显然要败了，他便转投澹台冥，这也什么好丢脸的。
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纳兰一族跟着成王一起被砍头吗？
纳兰川先是客套了几句，也夸了澹台冥不少，甚至还开始打起了感情牌，开始回忆先皇后在时的美好。
可惜，澹台冥不想听他说这些。
放下茶杯后，敛下的眼帘遮住了所有的情绪，淡声道：“纳兰大人要见孤，只是为了说这些？”
纳兰川便知道他不耐烦了。
若是再不切入主题，怕是澹台冥便要起身走人。
其实他想要的气氛还不够，情绪也尚未酝酿好，但由不得他顾虑那么多了，他只能赶忙跪下道：“老臣知道，当年纳兰一族迫不得已投靠了成王一事，让殿下始终耿耿于怀，老臣也没想到，殿下还愿意念在旧情，见老臣一面……”
他痛哭流涕，这演技让隔壁隔着屏风看着这一幕的晏青禾叹为观止。
“殿下，老臣当年实在是迫不得已啊，虽然也想救下先皇后和殿下，可……可纳兰一族势微，老臣为了保住家族，才不得不……老臣心中有愧啊！”
若是真的有愧，便不会那般痛快就转投了成王。
若是真的有愧，也不会不顾澹台冥当年的求助，而选择单方面撕毁与他的婚约，让他在边关苦守十几年。
若是真的心中有愧，为何不在他回京的当日便来痛哭流涕，却要现在才来装样子？
但……
和纳兰川闹掰相比，把人留在身边更有价值。
不但可以膈应成王，还能让成王身边的追随者动摇军心。
毕竟，连成王的岳丈都转投他澹台冥了，那是不是就说明，成王是真的要不行了呢？
澹台冥并未将纳兰川扶起来。
他看着这人跪在自己面前，哭得那般恶心，眼底闪过冷意，问道：“那纳兰大人想从孤这里，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