郪县城破的第二日,顾彦晖率领一千亲兵踏着飞扬的尘土赶到了德阳城,这座刚刚经历过兵变的城池,又迎来了一位难以揣摩的主人。
顾彦晖骑在一匹雪白的骏马上,身着锦袍,外罩轻甲,腰间佩剑的剑鞘上镶嵌着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微微皱着眉头,用一方丝帕掩着口鼻,似乎对城中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和尘灰极为不满。
“这德阳城怎么如此脏乱?”顾彦晖对身边的幕僚抱怨道,“连街道都没清扫干净。”
贾全连忙应声:“二郎说得是,这等污秽之地,确实有损威仪。”
另一幕僚张攸也谄媚道:“二郎亲临德阳,是这些粗鄙武夫的荣幸。他们若是懂事,早就该洒扫相迎了。”
德阳守将早已在城门处列队迎接。刘宗站在最前,身后是一众神色复杂的将领。见到顾彦晖这副公子哥做派,许多人心中都暗叫不妙。
“末将刘宗,恭迎顾司马。”刘宗上前行礼。
顾彦晖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策马径直向县衙行去:“进城再说。”
县衙大堂内,顾彦晖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贾全等幕僚分列左右。刘宗带着众将立于堂下,个个心怀忐忑。
“李师哲、赵瑄、蔡琮、王涣何在?”顾彦晖开门见山,语气不善。
刘宗硬着头皮回道:“李将军等人正在营中整顿军务,末将这就派人去请。”
“不必了。”顾彦晖摆了摆手,对身边的亲兵队长吩咐道,“顾武,带人去把这几个人‘请’来。记住,是绑来。”
“顾司马!”刘宗大惊,“这是何意?”
顾彦晖冷笑:“何意?他们敢发动兵变,软禁主将,难道不该绑吗?”
贾全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补充:“刘将军,二郎奉节帅之命前来整顿军务,难道还要向你解释不成?”
刘宗面色涨红,却不敢再言。
不到半个时辰,李师哲等人被五花大绑押入大堂。见到堂上端坐的顾彦晖,四人都是一愣。
“跪下!”亲兵厉声喝道。
李师哲昂首不跪:“顾司马,我等虽然兵变,但实为保全东川军。郑雄刚愎自用,擅自出战已使我军元气大伤,若再任他胡为...”
“住口!”顾彦晖打断他,“郑雄是兄长任命的统帅,你们以下犯上,就是死罪!”
赵瑄急忙辩白:“顾司马容禀!当时局势危急,我等实在是迫不得已啊!郑雄欲再率军出战,那无异于让全军送死!我等此举,正是为了东川,为了顾帅!”
蔡琮也连声附和:“是啊顾司马!我等忠心耿耿,天地可鉴!”
顾彦晖却只是厌恶地皱了皱眉,对贾全道:“吵死了。这些人犯了军法,还敢巧言令色。”
贾全会意,立即道:“二郎英明。兵变乃是军中大忌,若不严惩,日后人人效仿,军法何存?”
张攸也附和道:“贾先生说得是。况且这几人软禁主将,形同叛逆。按律当斩!”
“斩?”王涣吓得脸色煞白,“顾司马饶命!我等真的是为了东川军啊!”
李师哲长叹一声,知道辩解无益,便道:“顾司马,兵变之事,皆是我李师哲一人主谋。赵参军、蔡都将、王都将都是受我胁迫。要杀要剐,某一力承担,只求放过他们。”
“李将军!”赵瑄急道,“此事是我等共同商议,怎能让你一人承担?”
顾彦晖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吵什么吵?”
他站起身,踱步到四人面前,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兄长让我来整顿军务,临行前特意嘱咐,要将你们押回郪县发落。”
听到这话,四人心中稍安。只要回到郪县面见顾彦朗,或许还有转机。
然而顾彦晖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如坠冰窟:“但本司马觉得,何必如此麻烦?兵变重罪,就地正法便是。”
“顾司马不可!”刘宗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跪地,“李将军等人虽有罪,但确是为了保全我军。上次若非他们阻止,郑雄已率军出城,后果不堪设想啊!还请顾司马三思!”
顾彦晖眯起眼睛:“刘宗,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贾全立即帮腔:“刘将军,你前几日才吃了败仗,损兵折将,如今倒有脸为叛将求情?”
这话戳中了刘宗的痛处,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郑雄的旧部、都将孙霸突然出列:“顾司马!末将认为贾先生说得对!李师哲等人以下犯上,罪不可赦!若不严惩,军法何存?”
“孙霸!你!”蔡琮怒视孙霸,“郑雄刚愎自用导致惨败,你也有份!”
孙霸冷笑:“败军之将,也敢在此饶舌?”
堂上顿时分成两派。一边是为李师哲等人求情的将领,一边是郑雄旧部和顾彦晖的幕僚。双方争执不下,气氛越来越紧张。
顾彦晖被吵得头疼,猛地一拍案几:“都给我闭嘴!”
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顾彦晖冷冷环视众人:“本司马奉兄长之命前来,难道说的话不算数吗?”
他刻意顿了顿,让“兄长之命”四个字在每个人心中重重落下。
“李师哲、赵瑄、蔡琮、王涣四人,发动兵变,软禁主将,按律当斩。”顾彦晖一字一顿,“明日午时,校场行刑。全军观看,以儆效尤!”
“顾司马!”李师哲还想做最后挣扎,“末将愿以一死谢罪,只求放过赵参军他们!东川正值用人之际啊!”
刘宗也急道:“顾司马!如今大敌当前,斩杀将领,只会动摇军心啊!”
顾彦晖却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他对亲兵队长顾武摆了摆手:“拖下去!吵得本司马头疼。”
“顾彦晖!你会后悔的!”蔡琮被拖走时嘶声大喊,“东川军完了!完了!”
王涣更是涕泪横流:“顾司马饶命!饶命啊!”
李师哲不再挣扎,只是长叹一声,任由亲兵拖拽。经过刘宗身边时,他轻声道:“刘将军,好自为之。”
赵瑄则是摇头苦笑,不再言语。
四人被拖出大堂,哭喊声、怒骂声渐渐远去。堂内一片死寂,只有顾彦晖重新坐回主位时,衣袍摩擦的窸窣声。
贾全躬身道:“二郎英明果断,如此一来,军中再无人敢违抗军令。”
顾彦晖得意地笑了笑:“那是自然。传令下去,明日午时,全军校场集合。本司马要让他们看看,以下犯上是什么下场。”
刘宗等将领默默退出大堂,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忧虑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