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晚有这样的打算并不是空穴来潮。
之前贺如兰提议让她跟着一起回贺州的时候她便动过离开望京的心思。
之所以不愿意去贺州实在是怕太麻烦贺如兰。
至于郴州的外祖家,外祖父外祖母年事已高。
大舅母又向来是个看人下菜碟的。
她回去,不过是自讨没趣,给人添麻烦。
所以她当时拒绝了贺如兰。
可如今不同。
商扶砚为她推开了一扇窗,让她看到了望京之外更广阔的天地。
从禄城到泉城,她心里是有憧憬的。
而此刻,那些行商口中光怪陆离的泉城,更是让她心生好奇。
且那里又能与外邦相连。
不正好是自己想去的地方吗?
望京反正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人和事情,出去看看未尝不可。
而且这段时间自己打理营生,她还发现一个问题。
整个望京虽然繁华,但其实物产并不丰富。
这里很多东西都需要从外面购进,且因为陆路运输量小的原因,很多时候只能走水路。
因此拉大了货品的出货周期和价格。
反而不如外面一些城镇方便。
商扶砚见她眸光闪动,心下了然。
乍一听挺惊讶,可仔细想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她本就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被困于高门宅院,才蒙尘至今。
如今枷锁已去,池鱼得了自由,终有龙腾入海的一天。
商扶砚想了想,转身从一旁拿出来一个盒子过来。
“这个是我之前在外云游时自己所制的地舆图。”
商扶砚将盒子打开,递到她面前。
“虽算不得精细,但泉城及其周边的城池、商路,都有标注。”
云岁晚闻言,眸光一亮,小心翼翼地将那份图卷展开。
图上不仅有山川河流,竟还用小字标注了各地的特产风物。
她心里升起一丝难掩的惊喜。
“商公子,你这地舆图实在是太详细了。”
商扶砚含笑,“当时听着就随手记下了。”
“云姑娘若是喜欢,那这地舆图我便送给你了。”
云岁晚惊讶地看着他,将图卷缓缓卷起,郑重道:“此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商扶砚笑起来,“云姑娘,东西就是拿来用的,这些地方我早已去过,所以这东西对我意义不大。
“这些地方我早已走遍,于我而言,它只是段回忆。”
“可于你,或许正是用处最大的时候。”
“宝剑赠英雄,好物赠知己,不算蒙尘,而是让它变得更有价值。
他一番话说得恳切又妥帖,让人无法拒绝。
云岁晚看中手中的地舆图,想了想道:“既如此,那我便收下了。”
-
裴府,秋水园内。
裴砚桉连着躺了好几日,身体已经好了许多。
这日从公门回来之后就见园子里堆满了好些盒子。
永年指着东西道:“爷,按着您的吩咐,问过府上的人了,这些或许是大奶奶偏好的东西。”
裴砚桉将那些箱子打开来,见里面字画物件都有,还有些是果品点心内。
他立在那些箱子面前想了半晌,从不多的印象中搜寻这云岁晚喜欢的东西。
他记得成婚第一年的上元节,云岁晚曾满眼期待地问他,能否陪她去逛灯会。
他那时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说,与同僚有约,抽不开身。
因此,他并没有陪她去逛花灯。
后来他回府时,夜已深了,只见她一人坐在廊下,手里提着两盏兔子灯,正怔怔出神。
他当时还问她,怎么买这么多灯。
云岁晚只是笑了笑,说:“瞧着精巧,便买了,挂在廊下也好看。”
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一丝他当时未曾读懂的失落。
想到这,裴砚桉沉声对永年道:“再去坊市里,将各式各样的花灯都买些来。”
“一并送到大奶奶那边去。”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就说,是送给她解闷的。”
永年应下,快步出了园子。
当天下午永年就驾着马车将东西送了过去。
云岁晚听见说是裴砚桉送过来的,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无功不受禄,裴大人的东西,我受不起,还请你原样带回吧。”
“而且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并不需要解闷。”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
“我还有事,你回去吧。”
“我还有事要忙,不送。”
说完,连看都懒得看那箱子里的东西就跟着冷翠出了门。
永年僵在原地,碰了一鼻子灰。
只得又将东西原封不动地拉了回去。
回府后,永年就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同裴砚桉讲了一遍。
意外的是,裴砚桉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周身的气压却低得吓人。
“明日再送。”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她若还是不收,不必多言,也不必烦她,带回来便是。”
“后日,继续送。”
说完这话,他看了看外面,夕阳西下,外面已经被染成了一片金色。
只是此时此刻那霞光就是再温暖,也始终照不进他冰凉的心底。
他顿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刚刚说她出门了?”
永年应道:“是。”
“去了何处?”
永年想了想,“没有听见提起,不过看方向好像是去了御安阁。”
“御安阁?”
裴砚桉眉头皱起来,“好好的去御安阁干什么?”
他站起身来,“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