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美霞是从后窗翻进时柒屋子的。她那屋的窗本来就是坏的,虽说被卫军修理过,却也关不严,随便晃悠两下就能打开。
送蔡美霞进房间后,两人又施施然绕到院门口进去。
院子里没人,还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先去二进灶间送了竹筐,两人又各自回屋。
时柒进屋时,蔡美霞还湿漉漉的站在地中央,她没敢动任何东西。
打开乱糟糟的行李卷,随便找了里外一套衣服出来给蔡美霞换,这些衣服大多是毛小娟的,蔡美霞穿倒是挺合身。
又拿了毛巾给她擦头发,“你先上炕躺一会儿,等下我拿东西给你吃。”
时柒自己也迅速脱的光溜溜,换上了干爽的里衣,套了外套出去了,蔡美霞刚脱掉湿沉的上衣,时柒又回来,把长条凳上放的暖水壶拿走。
姜爱凤和陈英回来躺了好久才起身去做饭,晚上依旧吃贴饼子,搭配一锅野菜汤,
姜爱凤中午看时柒很爱吃拌婆婆丁,晚上单独给她拌了一点。
两人刚刚进来送背篓时,饭刚刚做好,厨房光线昏暗,姜爱凤和陈英都没注意到卫军身上是湿的。
中午的兔子肉吃的干净,连点汤都没有留,姜爱凤都没舍得刷锅,就着有滋味的锅底,做的野菜汤也带上些肉味,大家喝的都很满足。
吃饱饭后,陈英洗碗,时柒请姜爱凤帮忙烧热水,卫军看水缸见底,又提着水桶出去打了几趟水。
来来回回好几次,眼神无数次瞥向时柒,小姑娘坐在灶台旁边,没事儿人一样,仿佛笃定他不会透露出去任何事情。
卫军心里没底儿,还在担心那具不知漂到哪里的尸体,这个小癞痢头怎么那么心大。
直到天黑透,还是没有找到机会单独与时柒说话,商量接下来是怎么个章程。
卫军躺在炕上实在睡不着,半夜三更披上衣服出来,偷溜到女知青们住的那一边,轻敲时柒的房门。
他刚敲了三下,门就被打开了,时柒还没有睡,蔡美霞在发烧,刚吃过她手搓的退热药,正躺着发汗呢。
小屋里除了炕,也没个坐着的地方,唯一的长凳被时柒放了暖瓶和饭盒碗筷小砂锅。
卫军在时柒的示意下,坐在炕沿处,两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一起沉默着。
“那,那男的,真的死了吗?”
卫军压低声音问道。
“嗯!死透了的,我确定。”现在正在她空间里躺着呢。
“要是,要是被村里人发现了咱们怎么办?”
卫军咽了下口水,转头又看眼炕上躺着,已经昏迷的人,“这女人,住在咱们这里……要是被发现了,她要是出卖咱们……”
“别担心,不会牵连到你的。”
时柒在黑暗中,牙齿反着森森的白,卫军打个冷颤,双手搓了搓,“也不是怕受牵连,哎!算了反正这事儿咱们都牵连进来了,到时候再说吧。”
卫军抹了把脸,打算听天由命。
“对了,你一定把她藏好,有事叫我知道没。”
走到门口,卫军忍不住小声又嘱咐,“要是真被发现了,你就说她是自己从山上跑下来的,咱们只是好心收留她,听见没?”
“好哒。”
卫军明显感觉出回答的不走心,却也没法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蔡美霞吃了时柒的药,早上就退烧了,她醒来时屋里没人,时柒已经上工走了。
枕头边放着两个拳头大的米饭球,散发着好闻的香甜味道,蔡美霞饥肠辘辘,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多久没吃过米饭了,自从她下乡,就是一脚踩进狼窝虎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一个米饭球下肚,蔡美霞理智回笼,她不好意思再动另外一个,见炕上还放着个暖水壶和茶缸,这些应该都是救她回来的那个小姑娘给准备的。
提了下暖水壶,里头装着满满的热水,倒进旁边的搪瓷茶缸中吹吹热气喝了两口,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她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音,呜咽了好一会儿才擦了眼泪下炕。
炕上乱糟糟的,衣服被子纠缠在一块儿堆着,蔡美霞看到自己昨天穿的那身也在里头,上手摸摸却是干的,不知什么时候小姑娘拿去洗了晒干的。
先把炕上整理了,被褥衣服全给叠整齐放在炕头。
地上敞开的藤编箱里放着衣服、鞋子、生活用品也是乱七八糟一堆,蔡美霞怕里面放了财物,就没敢动。
她刚退烧又流了满身汗,里面新换的秋衣湿漉漉的,蔡美霞怕病反复,赶紧换上自己的那身衣服。
偷摸开门,探头看院子里没人,鬼鬼祟祟去后院菜地上了个厕所,贴着墙根蹲身小跑回来,一个上午过的战战兢兢。
时柒这边那是相当从容的上工,根本没把屋里藏的大活人往心里搁。
却不知昨晚村子里又乱了一场,吴木匠的独苗儿子吴栓子,和他媳妇儿上山捡柴,晚上快十点了还没回家。
吴栓子的娘,村里有名刁钻刻薄的张兰花,大晚上去敲开隔壁弟弟家的门,让他赶紧找人上山去寻人。
张兰花的弟弟张铁柱,是白树屯的民兵队长,他手底下有二三十个身强力壮的民兵,个个手上有家伙式,这家伙在村里说一不二,比村长的权还大。
张铁柱听说大外甥这么晚没回,赶紧组织人带着家伙上山,举着火把找了一晚,却连吴栓子一根头发也没找到。
村长白天翻山越岭带一帮瞎子去邻村看眼,大半夜又被叫起来折腾到天亮,身体再硬朗这会儿也爬不起来了。
张铁柱也累的不行,他倒是能再坚持找找,其他人可不乐意了,陪着找了这么久,已经够意思。
没办法,张铁柱只能放人先回家歇歇,自己和吴木匠继续再找找。
张兰花在山根下哭到晕厥,她生了三个闺女才得了吴栓子这一个独苗,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她也不想活了。
都是蔡美霞那个丧门星啊,她咋不死啊,进他们家里白吃白喝两年多,蛋也不下一个,现在又害了她的儿啊!
如果时柒在现场就会认出,这个张兰花就是昨天和黄大婶一块儿蛐蛐人的老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