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太后也果真出面向皇上提了抚养阿哥的事,如今皇上正发愁那个孩子该怎么办,故而没多想就同意了。
左右只是一个有着先天不足的皇子,就算交到太后手上也没什么作用。且那个孩子再留下去也只会让他头疼,还不如眼不见为净,况且被太后抚养在膝下,说出去也体面。
说起来马上就是太后的六十大寿了,皇上倒是动了选秀的心思。虽说太后有意放低皇上的戒心,但皇上依旧防着。
单论这选秀之事,便是交由内务府和户部全权操办,不许任何人插手。选中的秀女,家世来历都必须要清白分明,权臣之女不选,历朝为官者之女不选,地位过低的也不选。以至于太后相中的几个格格,选秀的头两轮就被筛了下去。
太后也知皇上疑心多重,殿选时并没露面,只叫皇上自己做主便是。
这大动静自然惊动了葳蕤这边,只是她如今也算是宫中老人了。哪怕知道宫中要进新人,心中也生不起什么大的波澜。
算起来拜尔果斯氏恪嫔也要进宫了,果不其然第二日拜见皇后娘娘时就瞧见了她,皇上给了她贵人的位份,倒也算是个高位。
“妹妹们果然都娇俏可人,往后在一块儿也得趣儿。恪贵人,别拘束,这是上好的龙井,你们都尝尝。”
嬿婉小天使上线,且她近些时日得宠非常,又成功算计了金玉妍一把,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虽说此事过后,葳蕤也训斥过她了,但到底不舍得罚她,任她一同撒娇卖痴,此事揭过去,只保证再不敢犯便作罢。
可眼下这恪贵人只是冷冷扫了一眼,便完全不将嬿婉放在眼中,面上也没有一个笑模样,直言道:
“嫔妾喝奶茶喝惯了,这龙井茶怕是喝不了。”
“这进了宫,就要学着适应宫中规矩。喝不惯茶不要紧,只要别连没规矩的脾气秉性一并贯彻下来就行。紫月,去把恪贵人的茶拿走,她既喝不惯,就赏下人去吧,别浪费了。”
葳蕤一番平静如水的话语蹦出,弄得满场寂静下来。她如今高位娘娘的气势是掩也掩盖不住的,多年来的气场养成,不怒自威。
恪贵人也没成想只是一件小事,居然能被这么针对。况且她在进宫时特地补习过宫中众人的资料,这炩嫔惯是会争宠的,还曾给皇上喝鹿血酒,她瞧不上这卑劣手段,自然不齿与之为伍。
本想着落一落炩嫔的面子,没成想穆贵妃是半点不让。
她眼瞧着紫月将她手边的茶水撤走,无人为她说一句话,又羞又臊,觉得自己失了面子,又失了身段。
这回宫的路上自是不好受,如懿倒是抓住机会,立马就攀附上来。说起来她得了太后的照拂,也解了禁足,如今请安如常,也没再作什么妖,平日里蜷缩在一角,嫔妃间说话她也不参与,倒真像是学好了一般。
“恪贵人,你还好吗?刚刚在殿内发生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穆贵妃就是这样的人,她说话向来直来直去,脾气火爆。炩嫔又是她宫中的,维护上两分也是情理之中。”
恪贵人印象中倒是没有这么个人,在脑海中仔细对应了一番也没什么答案。故而直接问道:
“不知姐姐是?”
“哦,我是乌常在,妹妹刚入宫,不认识也是正常。”
恪贵人脑中搜索着,很快想到了一些东西。说起来也是昔日娴妃,可偏偏不受宠,几次三番惹怒皇上,遭了厌弃,如今更是生下一个不能说的孩子。
不过她倒是对眼前的人颇有好感,觉得她是个好的。要知道在刚刚殿内,穆贵妃言语训斥她过后,那是没有一个妃嫔敢往她身边凑,也唯有这个乌常在是个实心眼,不跟那群人同流合污。
在这深宫中,实诚人总是被排挤欺负。
她眼下已经断定如懿是与她一样的性子,只是因为尔虞我诈,沦落至此。
“在这宫中,姐姐是第一个与我说话交好的人。妹妹又是头一日进宫,人生地不熟。不知以后可否常常去找姐姐说话啊?”
“自然可以。我在储秀宫住着,只是我那处比较冷清,妹妹只要不嫌弃,随时可以来。”
“不嫌弃,不嫌弃。正巧今日有时间,妹妹不如与姐姐一道,全当是叨扰了。”
恪贵人她确实想拉一些外援,结识一些人脉。关于进宫前看的那些资料,到底片面,想要快速了解宫中格局,还是向宫中老人打听比较好。
而如懿就是这个不二人选。
她很快随如懿来到储秀宫,自她踏进院子,就感觉到了这处的破败和荒凉。她是提前看过自己的宫院的,与这里的布置一比,内务府不知道用心了多少倍。
“姐姐,你........平日里都是这么住的吗?”
如懿听罢,只是在脸上露出人淡如菊的表情,可看在恪贵人眼中,便是不一样的恬静沉稳。
“不瞒妹妹,姐姐命苦,生下了一个先天有残的阿哥,自此被挂上不祥的名头,这失了圣心,底下人自然怠慢。不过这已经很好了,得一方安宁,自有一片大自在。”
“姐姐的境界好深,妹妹望之不及。且姐姐也不要太伤心了,这生孩子本就凶险万分,谁又不想生一个健康孩子呢,这原也不是姐姐的错。”
如懿摇摇头,做出一副很对不起孩子的模样,将端庄贤良,温柔贤淑扮演了个十成十。
“其他的都好说,本宫如何都不要紧,哪怕是吃遍苦头,被泼多少脏水,本宫都不在乎。只求我那苦命的孩儿,可以有一个好的未来。”
“姐姐慈母之心,当真令人动容。上天听到你的祈求,一定会让你如愿的。对了姐姐,今日在大殿上,穆贵妃娘娘开口后,怎么旁人都不敢出声了?”
“穆贵妃积威甚重,旁人都不敢惹她。且她脾气古怪,跋扈,不知哪句话说的不对便会换来一身罚。所以妹妹以后千万记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她。”
“竟还有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人,我今日也是见识到了。”
此后,如懿又以自己的视角给恪贵人灌输了不少曾经的事。活脱脱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脆弱可欺的模样,直听的恪贵人气不打一处来。
而此后的两天时间里,恪贵人的确凭借着一股子不一样的风情笼络住了圣心,专宠了几日。自然也明里暗里说了不少葳蕤的坏话,将枕头风吹的很足。
只是葳蕤却知道,皇上已经上了年纪,力不从心。他即便专宠,也很难叫底下的妃嫔有孕。
以至于恪贵人那些不足以让她痛痒的小伎俩,在她看来也只是哗众取宠。找个时机收拾她,也是手拿把掐的小事,实在不足以为了她费心力。
眼下要紧的倒是皇后这胎,月份足了,也到了生产的时候。这满宫上下也经历了好几次生产,对此大家早都习以为常,不再稀奇。
除了如懿那一胎,不如人以外,其他的公主阿哥可都是平安长大,身体康健,聪慧非常。
不出几日,皇后那里发动了,与以往其他妃嫔生产没什么不同,都是经历了诸多苦痛,生了半夜将孩子生了出来。
皇后生产,不同于其他人。葳蕤等一众妃嫔自是得一直等在外头,这也就吊足了人们的胃口。早就听说皇后娘娘怀的是双胎,如今究竟是怎样的双胎,马上就要揭晓了。
只见两个嬷嬷分别抱着襁褓出来报喜,一个公主,一个阿哥。又是龙凤呈祥的大喜兆头,且这是嫡出龙凤胎,意义非同一般。
皇上当即大赏,不止后宫,更是将民间赋税都减了一成。名字就更别提了,连夜想,连夜翻找诗词古籍,势必要取一个最好的出来。
皇后也是欣喜的不行,没成想她上了年纪,肚子倒是争气起来,眼下她膝下两儿两女,地位是不容置疑的稳固。
只能说人走运的时候,捡块石头都能当金子花。
富察琅嬅如今有多风光,就更能衬托出如懿有多落魄。
同是昔日潜邸出来的,如懿还占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头衔。如今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如懿背地里,险些将牙齿咬碎。
凭什么!凭什么富察琅嬅就这么好命,生下龙凤胎不说,还都是健康孩子。只有她,为了那个六指孩儿流尽了眼泪。
“一定是富察琅嬅偷走了我的气运,本该是属于我的龙凤胎,为何要从她的肚子里出来,她一定动用了某种妖法,将我肚中的孩儿调换了。”
如懿越想越疯魔,刚刚宫女抱着襁褓时,她远远看了一眼,不同于其他孩子那般生下来红彤彤一片,人家是粉雕玉器的福娃娃形象,就像是观音座下的小童男,小童女,直看的人心中都化成了一汪春水。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确信那是她的孩子。因为无论从眉眼,还是样貌来看,都与她极为相像,所以她才是孩子的额娘,她才该是皇后才对。
这一切都错了,一切都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