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如雷霆般在后宫炸开时,穆贵妃正倚在雕花榻上,慢条斯理地用孔雀翎蘸着胭脂描绘眉眼。
铜镜映出她眼角微扬的弧度,指尖捏着的孔雀翎突然顿住,听着紫月慌乱禀报皇帝改了口谕,她却只是轻笑出声,将胭脂重重按在唇上:
“呵~咱们这位皇上,最是会权衡利弊。不必理会,如今境遇变了,皇上心中不透亮也得透亮。”
鎏金护甲划过镜面,露出轻蔑一笑。
“说到底不过是个靠本宫母家坐稳皇位的赘婿,没了我赫舍里氏的枪支弹药,他拿什么震慑朝堂?”
她起身踢翻妆奁,珠翠散落一地。
想起父亲奏折里密密麻麻的火器改良图,眼底泛起嗜血的光:
“如今周围战事频发,朝中半数军需都出自我们赫舍里氏工坊,他敢动我?”
突然抓起案上的翡翠如意,狠狠砸向屏风上的蟠龙纹。
“什么九五之尊,不过是披着龙袍的乞儿!若非我爹替他改进装备,他这皇位早被那些觊觎大清疆土的外族人撕成碎片了!”
紫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颤抖着双手死死捂住葳蕤的嘴:
“娘娘!娘娘慎言啊!”
她眼神惊恐地环顾四周,发髻上的银簪随着剧烈动作叮当作响。
“这话若是传出去,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抄家灭族?”
她仰头大笑,珠翠摇晃间笑声里满是癫狂。
“如今整个西北大营都是赫舍里氏的人,火器营更是我爹一手调教!他敢动我赫舍里氏?”
她突然凑近紫月,口中呼出热气。
“等明日如懿和凌云彻的丑事传遍六宫,皇上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本宫?”
说罢,她对着铜镜勾唇一笑,眼中却泛起毒蛇般的阴鸷。
“紫月你记住,在这宫里,拳头硬才是硬道理。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啊!”
另一边,刑场设在如懿宫前的空地上,暮色将青砖染成暗红。
容佩和凌云彻被铁链拖行而来,脚踝在地上划出两道血痕。
容佩苍老的身躯剧烈颤抖,白发蓬乱地遮住半张脸,而凌云彻早已没了往日的英气,目光呆滞地望着如懿冷宫紧闭的门扉。
第一杖落下时,凌云彻凄厉的惨叫撕破长空。他拼命扭动身躯,铁链哗啦作响:
“乌主子!救救奴才……求您……”
容佩咬着牙闷哼,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滑落,直到第五杖砸在她脊梁上,她突然转头望向宫门方向,冷风吹起她黏着血痂的白发,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希望彻底熄灭——那紧闭的宫门后死寂一片,没有半点动静,连个窥探的人影都无。
“乌拉那拉如懿,你好……好狠的心啊……乌拉那拉如懿!你对得起谁!”
容佩的声音混着血沫从齿缝间挤出,嘴角歪斜着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初入如懿宫中,自己拼死护住她的模样。
如今,那个如懿,竟连一眼都不愿施舍。
“乌拉那拉如懿……你这是盼着我们死呢……”
容佩突然狂笑起来,笑声凄厉得惊飞了宫墙上的乌鸦。
她不顾侍卫的拉扯,挣扎着朝宫门方向嘶吼。
“死了好!死了就能把您和凌云彻那腌臜事带到阎王爷面前!让全天下都知道,您乌拉那拉如懿与凌云彻私通,暗藏款曲,生下孽种……来人啊!奴才要告发乌常在私通,秽乱后宫,罪不容诛!”
话音落下,整个刑场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行刑的侍卫握着刑杖的手猛地一颤,刑杖差点从手中滑落。
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惧,仿佛被雷击一般呆立在原地。
这个惊天秘密,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听到的,是足以颠覆后宫、震撼整个皇室的丑闻。
一股无力感瞬间涌上心头,他只觉得双腿发软,仿佛连站立都变得艰难。
死寂中,不知谁的牙磕得“咯咯”作响,在空旷的刑场格外刺耳。
数百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冷宫紧闭的朱门,观刑的宫女太监们像被施了定身咒,手中端着的铜盆、扫帚纷纷落地。
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在同伴身上,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面如土色——皇上下令观刑本是为立威,如今倒成了丑闻的见证者。
大家脸上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一个个的既觉得刺激,又想赶紧逃离,生怕皇上震怒之下将他们全杀了。
而葳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与此同时,一直听着外面动静的如懿,蜷缩在霉味刺鼻的床榻上,指甲深深抠进腐朽的床柱,木屑混着血珠簌簌掉落。
外头鼎沸的声浪穿透宫墙,每一句“私通”“孽种”都像滚烫的烙铁,在她耳膜上烙出焦痕。
她望着梁间垂落的蛛网,恍惚看见多年前自己凤冠霞帔踏入皇上王府时的模样,那时的红烛摇曳,映得满室生辉,哪像如今这般阴森死寂。
“完了……全完了……”
她突然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惊飞了窗棂上打盹的麻雀。
指尖抚过小腹,那里曾孕育过与凌云彻的孩子,是她在冷宫里唯一的慰藉。
可如今,这个秘密成了最锋利的匕首,将她的尊严、家族、乃至整个后半生,都绞成了齑粉。
消息很快如野火般顺着宫墙裂缝疯长,不过半柱香功夫,东西六宫的主子们已屏退宫人,围在暖阁里窃窃私语。
景仁宫里,富察琅嬅攥着佛珠的手突然收紧,檀木珠串“啪嗒”散落一地——她想起如懿初入宫时的盛宠,想起自己殚精竭虑才保住的后位……可如今呢?如懿不仅像个笑话一样活着,此刻竟被一桩丑闻搞得摇摇欲坠。
养心殿内,皇帝将奏折狠狠砸在地上,朱批在明黄龙纹上晕染成狰狞的血斑。
“去!把如懿带来!”
他踢翻脚边的香炉,篆香灰扑簌簌落在龙袍上。
“还有那个容佩和凌云彻,一并带来……进忠,那个孩子,也带来。”
话音未落,窗外已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各宫嫔妃们踩着花盆底鞋匆匆赶来,钗环相撞的声响混着压抑的议论,如同惊蛰后的蚁群。
葳蕤端坐在软轿里,指尖轻轻叩击鎏金轿杆,听着宫人禀报各宫动向。
当轿帘掀起的瞬间,她望着养心殿前聚集的人群,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彷徨。
当她走进去,只见该到的姐妹全到了,此时皇后正在宽慰着皇上。
“皇上息怒!这乌常在平日虽然荒唐,但应该不会闹出这般离谱的祸事……”
皇后行至皇帝跟前,鬓边东珠随着颤抖轻轻摇晃。
富察琅嬅话音未落,金玉妍便不嫌事大的开口打断道:
“皇后娘娘心善,可容佩那老货在受刑过程中,字字泣血,在场数百宫人皆是见证!这人不可貌相,若非如懿这身边人开口,咱们又怎会知道如懿竟背着人,藏了这么大的祸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