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舞毕,殿内众人还未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皇帝已握着寒香见的手不愿松开,眼中尽是痴迷之色。
他转头吩咐身旁太监:
“传朕旨意,赐寒香见为容贵人,入住承乾宫!”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富察琅嬅手中的酒盏险些跌落,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
承乾宫,那可是自孝贤皇后故去后便一直空置的宫殿,曾是孝庄文皇后抚育顺治帝之处,亦是康熙朝孝懿仁皇后的居所,向来有“中宫副殿”之称。
自前朝起,能入住承乾宫的,无一不是宠冠六宫、身份尊贵的女子,更是皇后之下最尊荣的象征。
“皇上,这……”
魏嬿婉忍不住开口,却被皇帝冰冷的眼神打断。
“朕意已决。”
皇帝的声音不容置疑,目光始终落在寒香见身上。
“容贵人乃寒部公主,身份尊贵,承乾宫自然配得上她。”
金玉妍脸色惨白,手中的护甲攥得咯咯作响:
“承乾宫向来只有……”
“住口!”
皇帝突然发怒。
“朕的后宫之事,还轮不到你们置喙!”
富察琅嬅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怒,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她深知,承乾宫不仅是一座宫殿,更是皇上心意的象征。
将寒香见安置于此,无异于昭告天下,这个突然出现的寒部女子,已在皇帝心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唯有寒香见腕间银铃的余韵还在轻轻震颤。
太后终于放下手中茶盏,鎏金护甲叩击红木桌案,发出清越声响:
“皇帝,承乾宫空置十载,向来是皇后协理六宫的副殿,这寒部公主初入宫便居此,于礼制不合。”
皇帝松开寒香见的手,转身时龙袍带起一阵风,烛火随之明灭不定:
“皇额娘!容儿出身寒部贵胄,若不以重礼相待,如何让边疆部族心服?”
他刻意加重边疆部族,眼底藏着狡诈。
太后眉峰骤蹙,佛珠在指间快速捻动:
“你既知她是寒部来使,更该明白和亲女子当恪守本分!承乾宫毗邻养心殿,孤男寡女……”
“皇额娘这是在质疑朕的德行?”
皇帝突然提高声调,袖中九龙玉佩滑出半寸,映着寒香见赠他的狼牙项链。
“容儿性子刚烈,朕若不以真心相待,岂不是寒了边疆的心?当年孝庄太后抚养世祖皇帝时,不也居承乾宫?”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
太后望着儿子眼中的偏执,想起先帝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莫让后宫乱政”,喉间涌上腥甜。
寒香见适时上前,宽大的衣袖扫过青砖,重重跪了下去:
“太后息怒!臣妾愿住偏殿,只求能常伴皇上左右……”
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倒像是被拆散的苦命鸳鸯。
“皇额娘!”
皇帝也跟着下跪,明黄龙袍铺陈在地。
“求您成全!”
太后望着这一君一臣的配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殿外突然响起闷雷,暴雨倾盆而下,浇得廊下的宫灯滋滋作响。
她闭上眼,想起选秀那日,弘历也是这般固执地要留如懿在身边。
良久,佛珠散落一地:
“罢了……哀家累了。”
宴会不欢而散,这寒香见一路风尘扑扑的来,入住承乾宫后自然需要好好休息一番,而皇上居然不给人家休息的时间,眼巴巴跟着去了。
其他人见状,也各怀心事的散了。
暴雨敲打着翊坤宫的琉璃瓦,金玉妍一脚踹开鎏金兽首门环,貂皮大氅上还挂着水珠:
“这简直是胡闹!承乾宫!那可是连皇后都要掂量三分的地方!”
她重重甩下披风,惊得案上的鎏金香炉晃了晃。
“皇上莫不是被那妖女下了蛊?”
魏嬿婉缩在角落里绞着帕子,眼波流转间尽是不安:
“姐姐慎言……不过今日那舞确实邪性,瞧皇上那眼神,倒像是魂儿都被勾走了。”
她抬眼望向斜倚在美人榻上的葳蕤。
“娘娘您见多识广,可有法子?”
海兰捏着团扇的手微微发抖,苍白的脸在烛火下泛着青灰:
“最初皇上宠爱如懿时,也像今日这般,忤逆了太后的意思,亲自去求了先皇,给了如懿侧福晋之位。”
话音未落,高曦月突然冷笑出声,护甲划过琴弦发出刺耳声响:
“哼!什么寒部公主,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狐媚子!还有,提那个如懿做什么,那个如懿有几斤几两咱们在座的各位还不知道吗?如今她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她猛地起身,却因跪得太久险些跌倒。
“我还是觉得寒香见邪性,可比那个如懿难对付多了。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信皇上会为了个新面孔,和太后撕破脸?”
葳蕤转动着指间的翡翠扳指,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咒骂,突然轻笑出声。
笑声惊得殿内骤然安静,她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鎏金盏托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都当自己是三岁孩童?皇上若真是被迷了心窍,当年怎会狠心处置如懿?处置了他的青梅竹马?男人这种东西朝三暮四实乃天性,新鲜感过去了,再寻个机会削弱她在皇上那里的印象,这人也就不难对付了。”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在金玉妍骤然紧绷的脸上停留片刻。
“最近你们都安生一些,不要贸然出手,先摸清楚对方的底,再从长计议。”
“可承乾宫……”
海兰怯生生开口。
“承乾宫又如何?”
葳蕤突然起身,广袖扫落案上的棋子,黑白子滚落满地。
“孝贤皇后故去后,这宫殿空着也是空着。”
她弯腰拾起一枚黑子,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玉石。
“皇上想借寒部立威,寒香见想借圣宠保命——各取所需罢了。”
她突然将棋子狠狠砸向棋盘。
“但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殿内的烛火突然剧烈晃动,葳蕤盯着棋盘上四散的棋子,寒香见收玉佩时眼底的算计如毒蛇般噬咬着她的神经。
记忆里的寒香见应是宁折不弯的烈女,此刻却成了巧笑嫣然的媚主之人,这般天翻地覆的转变,绝非偶然。
她得好好调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