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瑄听完张从楚的话后,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当即骂道:“老子还能不知道现在不能和陈从进对上吗?但是眼下朱全忠狗贼的毒计,老子怎么和陈从进说的清楚。”
张从楚沉吟片刻,低声道:“只是眼下陈从进的使者都到城外了,既然派了使者过来,那肯定是要见一面的。”
朱瑄又骂了一遍朱全忠,随后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见吧见吧,你去把使者带过来。”
张从楚不敢再触霉头,当即拱手退下。
而在张从楚离去后,朱瑄忍不住叹了口气,随后安排人,在府中准备一桌酒宴,用来接待使者。
张从楚走出府门,他的反应居然和朱瑄一样,也是长叹一口气,这两天朱瑄对自己态度不好,确实是自己的错,毕竟,是自己提议,去接触朱温的。
不对,张从楚还是认为和朱温停战,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张从楚的内心中,是希望跟着朱瑄,干出一番大事业,而他的目标也和朱温一样,是想要统一中原。
所以,在陈从进南下平卢之前,张从楚一直是坚定的建议,结好幽州,借幽州之力,击败朱全忠。
但是,陈从进这些年的实力,自攻下河东后,膨胀的太过迅速,义武,魏博,成德,昭义,一个又一个的藩镇倒在陈从进脚边。
特别是平卢王师范的投降,幽州军的势力,直接出现在朱瑄,朱瑾二人的背后,所以,张从楚的立场,也开始有了转变,更倾向于和朱温联合,共同遏制陈从进。
但是,问题在于朱瑄本人对朱温的恶感,是怎么也压不下去,明知这条路是对的,也有些走不下去。
再加上朱温也真是个小人,故意放降兵,还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这样的举动,张从楚如何不知,这就是故意逼迫朱瑄,朱瑾和陈从进反目。
一旦朱瑄和陈从进交恶,战场就不在朱温的境内,而是在天平,泰宁之中,一想到这,张从楚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朱温此人,惯用诡谋啊!
………………
暮色如墨,沉沉压在郓州城的雉堞之上,此时,节度使府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堂中一桌精心备下的酒宴。
朱瑄端坐主位,一身锦袍,腰束玉带,完全看不出早年贫困的囧态,俨然是一派富贵至极的模样。
“大帅,武清郡王的使者到了。”门外传来亲兵低低的禀报。
朱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沉声道:“让他进来。”
门轴转动,李籍步履稳健,昂首阔步而来,在朱瑄面前,李籍完全没有在陈从进面前唯唯诺诺,恭敬至极的样子。
“大唐武清郡王,太尉,卢龙,河东,魏博三镇节度,观察,处置,营田,支度,押奚,契丹两蕃使陈从进,属下亲事官李籍,拜见朱帅。”
一长串的名头,听的朱瑄都有些头晕了,这些名头,他也有一堆,不过,朱瑄还是耐着性子,一抬手,说道:“李先生请坐,一路辛苦,先饮此杯,暖暖身子。”
李籍谢过,在客位坐下,侍女为他斟上酒,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散发着醇厚的香气。
这个倒酒的侍女,容貌艳丽,虽然李籍不是好色之人,但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朱瑄见状,笑道:“使者远道而来,身边无人伺候,此女,便赠予李先生了。”
李籍哈哈一笑,随即摇摇头,说道:“多谢朱帅,不过,籍之志,不在于此。”
朱瑄讨了个没趣,随即一挥手,示意侍女退下,而在侍女退下后,朱瑄招手示意亲卫上前,耳语两句后,亲卫匆匆离去。
李籍有些疑惑,不过,并未出言问询。
片刻后,亲卫端着一个盘子上来,而朱瑄却是眼神微眯,沉声道:“既然李先生看不上此女,那此人,也就没有用了。”
说完后,亲卫拿起盖子,上面赫然是方才那个侍女的头颅。
李籍见状,面不改色,只是端起酒杯,轻饮一口,随即缓缓开口道:“籍不过一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朱帅又何必用此举,来威慑在下呢?”
朱瑄哈哈一笑,道:“谈不上什么威慑,在某这里,此女的作为,就是陪你睡觉,既然你不要,那此人又有什么用,没有用处的人,还留着干嘛。”
李籍不打算和朱瑄绕弯了,他如今可不是张蟾的使者,而是天下强藩,坐拥数十万强军,武清郡王的使者。
在这里,他就可以代表郡王,和这个朱瑄说话,还需要什么忌惮,于是,李籍开门见山的问道:“朱帅,籍此次前来,只有一事,武清郡王心中颇为疑惑,想向朱帅请教。”
朱瑄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李先生请讲,只要是我朱瑄知道的,定不隐瞒。”
“那在下就直说了。”李籍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近日听闻,汴州朱全忠将此前俘获的天平军降卒,放回了郓州,此事可当真?”
朱瑄握着酒杯的手猛的一紧,他就知道,陈从进这个时候派人过来,肯定就是问这事。
这事,瞒肯定是瞒不过去的,毕竟,朱温这狗东西,故意这么干,就是瞎子都听到了,更何况陈从进。
于是,朱瑄略一沉吟,随即点点头,说道:“确有此事,就是不知朱全忠那狗贼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竟突然做此举动,可能是这群降兵有诈。”
“哦?”李籍笑了笑。
“降兵有没有诈,籍不知道,在下只想知道,朱帅有无派人,去联络朱全忠。”
朱瑄连连摇头,说道:“绝无此事,此必是朱全忠故意散布的谣言。”
“朱帅与朱全忠交战多年,仇深似海,这事,在下也觉得,应该是谣……传。”
说到这,李籍故意拖长了语气,忽然,李籍话锋一转,问出了一个让朱瑄始料未及的问题来。
“朱帅手握雄兵,不知可有问鼎轻重,称孤道寡之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