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元惜昭有一瞬间愣神:“陛下?”话未说完,冷风就扑面而来,她已被押了出去。
被硬押着退出去,只来得及看到廷阳和阮钰在榻前慌乱一片,倒是崔太医跟着退了出来。
倒刺泛着寒光,一杖下去就见了血。元惜昭心中警铃大作,仰头面露寒光,“为何?!”
行刑的人哈哈笑起来,“装傻充愣也没用!你还是第一个敢问为何的。”额头的刀疤皱成了一团,“这几年宫中故意在陛下面前用天青色锦帕的人,无一好下场。”
“要怪就怪上天不公,你一进宫就犯了这送命的大忌讳!”
第二杖落下,每一寸骨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元惜昭全身一颤,一种如忠蛊般带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感受滋生。
可是如今的局面是,她一死温承岚也必死。
“嘭!”,第三杖狠狠击下,木杖上的倒刺牵连出血光,“还余几杖?”元惜昭全身冰凉,暗紫色衣裳外表都附上一层血晶。
行刑男子更是笑得开怀,“姑娘未免过于天真,未明杖数,当然是打死为宜。”
元惜昭无法估计能承受到何时,唇色被咬得泛白想,“崔太医,塔雅……华佗之术…”
“住手!”崔太医果然在暗处观刑,听到元惜昭的话,立即喊道。
崔太医一族为帝医世家,受帝王青睐,而他年事已高,在内宫中也算德高望重。此时发语,行刑之人倒是真暂停了手。
崔太医泛白的胡须随风微动,到元惜昭面前,扶着膝间缓慢蹲下,一颗暗红色的小药丸置于他苍老布满褶皱的手心。
“吃了它。”
元惜昭朦胧的眼中映射着崔太医眼神中闪过的锐光,两目相对,没有别的选择,她咬牙忍着伤痛,接过药丸,带着血气干咽下去,眼前一黑。
崔太医走开,“人已去了,复命吧。”
行刑之人狐疑上前一探鼻息,却是绝了气息。
“太医院有试药余的生肌膏,明日你去领一瓶吧。”崔太医瞥他一眼道。
这太医院的东西平日下人莫说用了,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行刑人一听满脸堆笑道谢,“谢崔太医,小人这就复命。”
寒风追命,夜幕低沉,众人难言。
元惜昭是被疼醒的,口中还泛着被灌药残余的苦涩,身上的疼痛就逐渐涌了上来,告诉她没有信错崔太医,还活着。
“你醒了?”崔太医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正低头捻着油纸上的药,“告诉老夫,你到底是谁。”
一屋子浓郁的药味刺激着元惜昭清醒,发觉此间除两张简易的榻外,其余三面俱是各式药柜和药架。
崔太医似料到她所想,将药粉混合后道:“这是试药房,你在这数日,只有老夫贴身侍女帮你换药,没老夫准许,无人能入。”
事到如今,元惜昭知道只有一步可走,“多谢崔太医相救,我自坦白,洗面的药液拿来吧。”
药粉混入水中,毫无染色,浸透了白布也看不出什么。
“元姑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一眼就知道老夫配药的用处。”崔太医将白布递给元惜昭,“你,还是回来了。”
元惜昭用白布仔细拭脸,动作间,眉眼就逐渐露出原来的样子,明媚深邃的五官,明眸皓齿焕然而出,任谁见了都要失神半刻,那朦胧难以辨认之感和易容之料都被药液消融。
“果真是你。”崔太医了然之色。
“崔太医,我不能死。”元惜昭撩起右手衣袖,手臂间几缕萦绕的紫绀就露了出来。
“这是,这是。”崔太医抚着胡须,眼神掠过诧意,“和陛下臂间……”
元惜昭直截了当道:“没错,同生蛊。”
“这蛊暂难以根除,我当时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母蛊先转移到我身上,只要我不死,陛下就暂避险。”
她垂眸,将袖口放回去,“现下只是缓兵之计,我还身有忠蛊,后续寿命有损,还要请崔太医与我一同研究为陛下根除之法。”元惜昭平静道。
崔太医医术非同一般,虽不精蛊术,也能想象其间的不易和苦痛。
又怎敢想,要是他未出手,元惜昭就要被陛下亲自下令打死了,而陛下也就此暴毙。
“刚刚你,唉……”崔太医欲言又止。
“我是真不知道这禁忌,况且,为了陛下,我也绝不会让自己死于此次杖刑下。”元惜昭道。
崔太医摇了摇头,叹道:“要说这禁忌根源,还是和你脱不了干系啊……”
就如一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中,泛起涟漪无限,元惜昭已有所猜测。
“陛下幼年早产,太医院很是费了番力气才保陛下体质强健与常人无异,但塔雅一事,实在是伤身伤心。”
温承岚在塔雅伤重之事当年视为机密,但当年宫中都暗传元氏嫡女,于私,罔顾陛下深情,于公,搅动塔雅风云生战。至于失踪,必是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回京,甚可能叛逃去西戎了。
崔栉看着元惜昭,按理该说出些责怪之言,可他亲眼目睹了当年元惜昭是怎么不眠不休陪着温承岚,又冒着性命之危一身双蛊,他虽不知全貌,但也想其中必有隐情。
说到蛊,他更是说不出这责备之言,要说罪魁祸首……
崔栉苍老的语气中多了惋惜和慈祥,“陛下登基事务繁杂,身体恢复难以万全。而清醒后,除了处理政务,陛下就找丢失一天青色锦帕和一流云纹金匕首,陛下天人之姿又才上位,宫中女子无不欲动,宫中禁兵,一时各式天青色锦帕应接不暇无时无刻不出现在陛下面前。”
元惜昭心下发虚,温承岚所寻,不就是她当时救他时凭着私心,也不想温承岚睹物思人更加愤恨而收下的两物。
雾霭远山和那一角红豆的锦帕是不擅女红的她绣的,匕首也是她找名匠定制的,就连上面镶嵌的晶石也是她亲自挑选的。
真是二物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此刻那昔日染透温承岚血的锦帕和匕首都静静躺在元惜昭暗格里。
这样定制之物,别说宫中,就是全天下也难找相似的啊。
“后来呢?阿岚……现在是陛下才对……”元惜昭翻身侧坐着。
崔栉继续道,“陛下心中有结,次数多了不免失控,一律严惩了有心争宠众人,无一人好下场。自此宫中渐传为天青色锦帕是陛下的禁忌。”
听到“陛下心中有结”,元惜昭手指不由蜷紧。
“崔太医,陛下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