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斐跟在老爷子身后,望着老人花白的头发在夕阳下泛着金光。
“爷爷,真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好想好想就一直这样睡下去……”
外界,他嘴角勾起一抹甜笑,翻了个身,不愿醒来。
父亲野奕天成了国家某个政界领域很有话语权的人物,眉宇间却依旧带着对他的慈爱。
姐姐野云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上的星星越来越密。
哥哥野枭渐渐接手了家族产业,行事愈发沉稳。
他顺利考入顶尖的政法学府,在梧桐飘香的校园里,遇见了那个注定改变他一生的女孩。
“同学,你的书。”
图书馆里,一本书从书架滑落。
他弯腰去捡时,另一只纤白如玉的手也同时伸了过来。
抬头时,他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眸。
女子美得不可方物,不施粉黛,颜值过人,柳叶眉、丹凤眼。
她胸牌上写着“杨昭玥”三个字,字迹清秀如她本人,长腿、细腰,姿容极美。
“谢谢。”她接过书时,发梢不经意掠过他的手腕,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芳香。
此刻躺在废墟间的野斐,嘴角无意识地上扬露出一抹姨母笑,要多憨态有多憨态,唇角还傻傻的滑落出幸福的哈喇子。
此后便是顺理成章的相识。
他们会在自习室讨论案例到深夜,会在操场上并肩跑步,会在食堂里为甜豆花和咸豆花哪个更好吃争论不休……
直到某天整理资料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愣住,他们惊讶地发现。
“我们……竟然是同一天生日?”
自那日起,一切便水到渠成。
他十九岁生日那天,漫天烟花如雨洒落。
他鼓起勇气握住她的手,在绚烂光华下许下一生的承诺。
睡梦中,野斐无意识地翻了一个身,呓语轻如叹息:“昭玥,生日快乐……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二十岁订婚时,两家人欢聚一堂,将整个宴会厅坐得满满当当。
鲜花、祝福与交织的目光中,他们为彼此戴上了象征誓约的戒指。
二十二岁毕业,他去了南宁市担任要职,她回了家乡南明市为家乡建设、改造出一份力。
虽然相隔两地,但每个周末他都会坐两个小时飞机去见她。
二十五岁那年,二人因政绩卓着,他们双双被调回京市。
二十七岁那场婚礼,几乎惊动了整个上流社会。
司仪:“请问新郎,无论新娘富贵贫穷、健康疾病,无论人生的顺境逆境,在对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能不离不弃终身不离开直到永远吗?新郎,用你最嘹亮的声音告诉大家!”
野斐果然用尽全力大声吼道:“我愿意!”
这三个字通过音响传出来,真是震耳欲聋,同时也获得了满堂彩,众人大声叫好、拍手喝彩!
接着,司仪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并把话筒递到杨昭玥的嘴边。
“我愿意。”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容比手中的捧花更娇艳。
婚后第二年,女儿先来到这个世界,儿子次年出生。
女儿有着和野斐一样的眉眼,儿子的鼻子、嘴巴则像极了杨昭玥。
每天下班回家,两个小团子都会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
如果梦境永远停留在这里,该有多好。
那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野斐刚给孩子们讲完睡前故事,轻轻带上门。
杨昭玥在书房整理文件,柔和的台灯光勾勒着她娇俏的侧脸。
“老婆,辛苦了,早点休息。”野斐吻了吻她的额头。
“谢谢老公啦,晚安。”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将他送出书房,转身回到桌前继续忙碌。
第二天清晨,卧室空无一人。
手机还在床头充电,朝服挂在衣架上,唯独她消失了。
起初他以为只是临时出门。
直到报警、查监控、问遍所有亲友……
一切都石沉大海。
她就像从未存在过,消失得干干净净。
十年。
野斐找遍了每个他们去过的地方,问遍了每个可能知情的人。
从希望到绝望,从疯狂到麻木。
“哒哒哒哒……”
直到某个雨夜,他在一条暗巷里停下脚步。
巷子尽头站着个黑衣人,身形融在阴影里,唯有手中的长枪泛着乌光。
“你……是谁?我们见过吗?”他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黑衣人缓缓抬头。
兜帽下的脸很模糊,却带着诡异的熟悉感。
“野斐,好久不见。”黑衣人的声音清越悦耳,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磁性。
“好久不见?”
“是的,好久不见,甚是想念……”黑衣人兜帽下的双眼犹如旋转的深渊漩涡,让人望之便心神摇曳,“不过,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该醒了!”
语落,抬手,挥枪,简单粗暴。
“唰”的一声,长枪刺出的瞬间,野斐竟然不想躲闪。
利刃贯体,冰冷的金属撕裂血肉、搅动内脏,剧烈的疼痛如此真实,如此熟悉。
他颓然倒地,温热的血液在冰冷的雨水中蔓延开来,像一朵朵绽放的彼岸花。
妖艳、婀娜、狰狞……
原来死亡,是这般滋味。
但又好像……不是终结。
意识飘散间,他看见了一片熟悉的疆域。
百米高墙巍然耸立,黄、红、蓝、黑等等金各色异能光华在空中流转不息,构筑成坚不可摧的能量屏障。
城头四个大字气吞山河:修罗基地。
那是他亲手缔造的城池。
基地外围,每隔十公里便矗立着一座诡异植物园。
食人花狰狞开合,食人藤蔓如巨蟒盘踞,食人西瓜浑圆的外皮下暗藏杀机……
十层诡异的植物防线在风中摇曳。
这一切,都曾是他亲手种下的守护者。
城内一片祥和。
没有电力的末世里,人们脸上洋溢着罕见的安宁。
孩童在街道上追逐嬉笑,熟人相遇驻足寒暄。
巡逻的红袍鬼面人手持各式武器,眼神锐利;夜晚的哨塔上,守夜人如雕塑般挺立。
偶尔有男人们拉扯着姿容不错的女子走去小巷,遭到鬼面人的暴揍,引来吃瓜群众的一阵阵哄笑。
西校区蔬果繁茂,河道清澈,人们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
南校区八个兽首人正指导青年青女操控异能,呼喝声此起彼伏;
北校区圈养着变异丧尸兽,觉醒者在血腥搏杀中磨砺战技;
东校区最为戒备森严,物资碉堡林立,数百名俊男美女们在白衣女子的带领下习剑练枪,剑光如练,喊声震天。
后山草长莺飞,夕阳、日落时分会将花草树木染成温暖的金色,好看极了。
这一切,美得像一个不忍惊醒的梦。
夜幕终将降临。
远方的地平线上,黑色的潮水奔涌而来—。
那是千万头丧尸形成的巨型尸潮!
或者说是……尸海!
它们轻易踏平了外围的植物防线,各色异能光华轰击在百米高墙上,墙体如沙堡般崩塌。
“饿!”
丧尸如决堤的洪水涌入基地。
它们见人就咬,逢人便吞。
三千幸存者在半小时内被撕杀、被吞噬、被感染、被同化!
一时之间,修罗基地……
生灵涂炭!
“首领,救救我们!”
“修罗大人!”
“我不想死啊!”
追随者们绝望的呼喊、灰暗的眼神、飞溅的鲜血……
构成一幅人间地狱图景。
破碎的梦境画面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
“杨昭玥!” 梦里,他挚爱的女人被那头皮肤苍白的丧尸一口吞下。
“胖子!”体格壮硕的兄弟被一头五十米高的巨尸一脚踩成肉泥。
“强子!”气质儒雅的白净男子被数头雷光丧尸联手轰杀,化作漫天飞灰。
“学姐!”漂亮的女子被骨刃丧尸撕扯分食,鲜血染红了大地。
“百川!”俊秀青年刚凝聚的冰霜被火焰丧尸瞬间蒸发,整个人化作焦炭。
“小川!”戴眼镜的矮小青年在众多毒液丧尸的腐蚀下凄厉惨叫,血肉消融。
“不要,不要……”就在野斐深陷梦魇之际,头顶三寸之处,一道漆黑的竖瞳无声浮现。
那并非实体,却比实体更令人心悸,它悬浮于虚空中,仿佛连接着某个不可名状的深渊。
“刘澄颖!”
“老王!”
“阿明!”
“……”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从他齿间迸出,带着血与泪的咆哮。
那些红衣鬼面人,那些信任他、追随他的门徒,在绝望中呼喊着他曾经无敌的名字,最终却只能在尸潮中化作冤魂。
每一个名字从他齿间迸出,都伴随着梦境中一道生命的消逝。
鲜血与绝望如浓墨般浸染着他的意识。
与此同时,现实中的异变愈发骇人。
“轰”的一声,野斐头顶那道竖瞳赫然睁眼,化作彻底的猩红!
他身后,虚空仿佛被无形之力撕裂,一道五米高的漆黑魔影正在缓缓凝聚成形。
它通体漆黑如墨,胸口裂开一张巨口,露出一只缓缓转动的猩红独眼;额头双角扭曲狰立,獠牙外突,嘴角一直裂到耳根,俨然一副要噬尽天地的魔头模样。
更为诡异的是,这魔影的姿态与野斐完全同步,仿佛二者同根同源。
当他躺卧在地,魔影便横亘于身后。
当他因梦魇挣扎,魔影的利爪便在虚空中微微抽动。
“不——”
楼宇内,野斐猛然嘶吼出声,泪水混着额间冷汗纵横滑落。
就在这一瞬,魔影骤然起身!
“嗒嗒嗒嗒……”
它静默地矗立在野斐背后,仿佛自亘古便存在的影子终于苏醒。
随着野斐每一次绝望的咆哮,魔影便向他逼近一步,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为之扭曲。
“张狂……”当最后一声人名的呼喊撕裂夜空,魔影已紧贴野斐背后,二者几乎重合。
“咔嚓”一声,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在此刻彻底崩碎。
“草!”
野斐仰天嘶吼,身后的魔影随之发出无声的咆哮,整栋楼宇都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中震颤。
野斐猛然睁眼,双眸猩红如血!
白发无风狂舞,衣袍猎猎鼓荡。
周身杀气滔天,血气缭绕不散。
他缓缓站起,身后的魔影随之停下咆哮,独眼转动,与他的视线投向同一方向。
整栋废墟大楼在恐怖的威压下剧烈震颤,碎石如雨落下。
有些梦,该醒了。
有些债,该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