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的乱局,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些侥幸危机上岸或者落在后面的蛮兵,在听到同伴的惨嚎时,便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如同退潮般退下。
他们毫不犹豫的转身,像受惊的水獭般一头扎回冰冷的泸水,借着湍急的水流和浓重的黑暗,拼命向下游逃窜,至于身后的同伴,根本就顾及不上。
那些冲得最快、一心想立头功、此刻已深陷营寨核心的蛮兵来说,退路已被彻底切断。
无数的火把将河滩照亮,也不知道多少的汉军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驱散了营地的黑暗,也照亮了这群被困住的猎物。
弯弓搭箭,几百名弓箭手举着弓弩,对准了还在场中的蛮兵,尤其是那为首的两人——阿鲁铁火和沙玛尔古。
面对这样的情况,纵是阿鲁铁火悍勇,此刻也如同被钉在了原地,恐惧笼罩全身,寒风吹过,浑身湿透的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他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箭簇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意,只要他稍有异动,下一刻就会被射成刺猬,可他不想死,所以不敢动。
沙玛尔古则显得更为沉静,他紧抿着嘴唇,眼神快速扫视着四周严密的包围圈,似乎在寻找着一丝渺茫的生机,但最终也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你。”
借着火光,熊大扫视了一圈,而后指向了阿鲁铁火。
“还有你!”
转头又看向了沙玛尔古。
“对,就你们俩,给老子滚上来!”
他话音方落,周围的弓箭手就齐刷刷的调整了角度。
阿鲁铁火和沙玛尔古见状,喉头不由得紧了紧,可依旧站在水中,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怎么?还要我请你们上来么?”
沙玛尔古靠近了阿鲁铁火,扶着他走上了沙滩,脚底的疼痛让阿鲁铁火一瘸一拐,可依旧只得上岸。
“绑了。”
熊大朝着身边的士卒一招手,便有几名士卒一拥而上,将他二人扑倒在地,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将他们捆得结结实实。
待到将两人捆绑结实,熊大身后的士卒也是有样学样,将还在水中的那些蛮兵一个个弄上岸,而后捆绑了。
熊大看着这一串俘虏,也已经有数十人,心中颇为高兴,转过头看向阿鲁和沙玛二人时,又恢复了倨傲的神态。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落的?”
熊大指了指阿鲁铁火,这两人里面,阿鲁铁火明显是为首的。
“哼!”
阿鲁铁火猛地扭过头,从鼻孔里重重喷出一股白气,用后脑勺对着熊大,用最直接的肢体语言表达着不屑和抗拒。
一看阿鲁铁火这般模样,熊大反而是乐了,但,是被气乐的。这些时日以来,被这些蛮兵不断骚扰,心中早就有气。
“呦呵!还挺横的,有个性,老子喜欢,待会让你尝尝老子的手段。”
他看向阿鲁铁火是笑着的,可语气却愈发冰冷。
“卑鄙,无耻。”
到了这时候,阿鲁也忍耐不住,只想要和熊大单挑一场。
熊大上下打量了阿鲁一番,而后爆发出了大笑,尽是嘲讽。
“呵呵,那你们一路上不断骚扰,还用毒箭伤我士卒,难道就不卑鄙,不无耻了么?不是我小瞧你,便是你未曾受伤,你这样的,我也能打十个。”
一听自己被这般小瞧了,阿鲁立刻挣扎起来,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熊大,额头青筋暴跳,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只想现在就和眼前这汉子斗一场。边上的沙玛摇摇头,这阿鲁勇则勇矣,可是太过冲动了。
“有种放了我,我现在就要与你一较高下,我阿鲁铁火要是眨一下亚宁,就不是黑石峒的勇士!”
“哼,蛮族终究只是蛮族,我不过略略一激,你便自报家门,若是我家先生在此,你觉得你能撑多久?”
“带走!”
熊大招了招手,立刻就有士卒带着这两人朝着中军大帐走去,至于剩余的这些蛮兵,自然有地方安置。
......
阿鲁和沙玛被推搡着来到大营中央,看到了一人坐在中间,看起来虽然文弱,可目光却极为沉静,这种气质他们也就族中的长老才看到过。
不,比长老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还不跪下,见过我家先生?”
熊大又用力的推了一把,二人一个趔趄,阿鲁本身脚上有伤,更是直接摔倒在地上。
沙玛心中犹豫,这汉人和先前接触的都不太一样,也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自己二人如今被俘,这人不上来解开自己的绳索安抚,却依旧那般沉静的坐在那里,如同雕塑一般。
心又沉了下去。
“先生,这蛮兵不从前营进来,倒是让我得了便宜。”
说着,又有些得意的看向关兴和王平二人,想着老天爷助自己,让自己立下这等功劳。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河滩地的陷阱没能留下更多人。
这等小功劳,关兴和王平自然看不上眼,不过眼下能擒得这些人,心中也是高兴。
但看向了阿鲁二人时,面色又顿时沉下来,浑身散发着杀意。
这情况本来还好,阿鲁本以为自己若是不受伤,便可以和熊大斗上一场,即便是那王平,自己也是不虚,可看向关兴之时,顿时冷汗直冒。
那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杀意汹涌而来,让阿鲁和沙玛的后背发凉。
可这样的人物,居然也只能侍立在眼前这个沉静的年轻人身边,对于这人又生出了畏惧之心。
人便是这样,在看到比自己还要厉害的人,居然还会“屈从”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后,便会在心中无限拔高这人的能力。
“你们,是哪个部落的,叫什么名字,谁让你们来袭扰我的。”
阿鲁听着声音,本想要起身抗拒,可后背立刻传来一阵巨力,整张脸又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又被人单手提起。
“我家先生问话,你最好老实回答。”
熊大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阿鲁心中虽然不甘,可心中却再没有反抗的心思。
“先生,这家伙叫什么阿鲁打铁,是什么黑石洞的。”
“我没问你,让他们自己说。”
王安冷漠的看了一眼熊大,又目光沉静的看向了地上的二人。
阿鲁此刻还想要挣扎,可沙玛却已经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可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粗汉子,这样的人,比喊打喊杀的人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