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竞赛集训教室的空调嗡嗡作响，路思遥盯着黑板上的题目，手中的圆珠笔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自从上周办公室事件后，她和宋时悦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每次目光相遇，对方都会迅速移开视线。
“今天两人一组解题。”物理老师敲了敲黑板，“名单已经排好了。”
路思遥低头翻着笔记，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宋时悦的被一起念了出来。
她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宋时悦略显错愕的眼神。
“你们两个，”物理老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们，“强强联合，争取下周竞赛拿个好成绩。”
路思遥硬着头皮搬到了宋时悦旁边的座位。
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气息。
“第17题，”宋时悦轻声说，声音有些干涩，“你做第一部分还是第二部分？”
“第一部分。”路思遥迅速回答，暗自庆幸有题目可以转移注意力。
两人埋头解题，谁都没再说话。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和其他小组偶尔的讨论声。
路思遥写得太急，不小心把橡皮碰到了地上。
她弯腰去捡，却发现宋时悦也同时俯下身。
两人的头轻轻撞在一起，路思遥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后脑勺却撞上了桌角。
“嘶——”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宋时悦的手立刻伸过来，轻轻按在她的后脑勺上：“没事吧？”
路思遥僵在原地。
宋时悦的手指很凉，小心翼翼地拨开她的头发检查伤势。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没、没事。”路思遥结结巴巴地说，赶紧直起身子。
宋时悦收回手，犹豫了一下，从书包侧袋拿出一个东西：“给你。”
那是一个小小的创可贴，印着卡通草莓图案。
路思遥愣住了：“你随身带这个？”
“嗯，以防万一。”
路思遥接过创可贴，突然注意到宋时悦摊开的笔记本，在密密麻麻的公式旁边，有一小块空白处写满了“路思遥”三个字，有的工整，有的潦草，像是无意识时写下的。
宋时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变了。
她“啪”地合上笔记本，耳尖红得滴血。
空气凝固了几秒。
“那个…”路思遥鼓起勇气开口，“你笔记本上…”
“时间到！”物理老师突然拍手，“各组派代表上来讲解。”
宋时悦几乎是弹起来的：“我们去。”
她抓起草稿纸快步走向黑板，留下路思遥一个人坐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个草莓创可贴。
下课后，路思遥故意磨蹭到最后才收拾书包。
宋时悦早就没了踪影，但她发现对方的笔记本落在了桌上。
路思遥盯着那个深蓝色封面的笔记本，内心天人交战。
最终，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她去年在元旦晚会上弹吉他的样子。
照片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经常被人拿在手里看。翻到背面，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写着：“12.31，晴，她弹了《晴天》”。
路思遥的手微微发抖，继续往后翻。这本笔记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除了常规的课堂笔记，每隔几页就会有一页专门记录关于她的内容：
“3.15，路思遥用了新解法，比标准答案简洁，但容易忽略边界条件。”
“4.2，路思遥体育课扭到脚，医务室在二楼西侧。”
“5.18，路思遥喜欢喝草莓味牛奶，讨厌薄荷糖。”
最后这条被划掉了，旁边批注：“错误，她今天吃了我的薄荷糖。”
路思遥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她正想继续往下看，教室门突然被推开——
宋时悦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她的目光落在路思遥手中的笔记本上，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
“我…”路思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时悦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笔记本抱在胸前。
她的眼眶发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
路思遥从未见过这样的宋时悦。
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年级第一，此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为什么要道歉？”路思遥轻声问。
宋时悦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路思遥从未见过的情绪：“因为我…”
下课铃突然响起，走廊上瞬间喧闹起来。
宋时悦像是被铃声惊醒，猛地后退一步。
“竞赛加油。”她匆匆说完，转身冲出了教室。
路思遥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张草莓创可贴。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刚才宋时悦站过的地方，留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
物理竞赛前一天的傍晚，天空阴沉得可怕。
路思遥抱着一摞复习资料从图书馆出来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砸在地上。
“糟了。”
她望着瞬间倾盆而下的大雨，犹豫要不要冲回宿舍。
就在这时，她看到实验楼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宋时悦正站在那里，望着天空发呆。
自从上次笔记本事件后，她们已经三天没说话了。
路思遥咬了咬嘴唇，决定冒雨跑过去。刚迈出几步，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她被吓得一个踉跄，怀里的资料撒了一地。
“路思遥！”
宋时悦的声音穿透雨幕。下一秒，一件带着薄荷香气的校服外套罩在了路思遥头上。
她抬起头，看到宋时悦只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站在雨中，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快进去！”宋时悦弯腰帮她捡资料，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两人狼狈地冲进实验楼，却发现走廊上空无一人。
周末的实验楼本就人少，加上突如其来的暴雨，连值班老师都不知去向。
“储藏室开着。”宋时悦指了指拐角处半掩的门，“先去那里避雨吧。”
储藏室里堆满了实验器材，只有一盏昏黄的应急灯亮着。
路思遥拧着自己湿透的衣角，偷瞄了一眼宋时悦，白衬衫被雨水浸湿后几乎透明，隐约能看到里面浅色的肩带。
“你…你把外套穿上吧。”路思遥慌忙移开视线，把头上的校服递过去。
宋时悦接过外套，却没有穿，而是轻轻披在了路思遥肩上：“你冷吗？”
路思遥摇摇头，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骗子。”宋时悦小声说，从书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喝点热水。”
路思遥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宋时悦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杯子里飘出淡淡的姜茶香气，路思遥惊讶地抬头：“你随身带这个？”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宋时悦低头整理湿漉漉的资料，声音闷闷的。
路思遥小口喝着姜茶，暖流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
她注意到宋时悦在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被雨水打湿的笔记，那是她这周整理的竞赛重点。
“对不起。”两人突然同时开口。
路思遥愣了一下：“你干嘛道歉？”
“我…”
宋时悦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昏暗的灯光下像细碎的钻石，“我不该偷偷记录你的事。”
窗外的雨声更大了，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的轰鸣。
路思遥握紧了保温杯：“那为什么…要做那些记录？”
宋时悦抬起头，湿发下的眼睛亮得惊人：“因为我——”
一道闪电劈过，紧接着是一声几乎要震碎玻璃的雷声。
路思遥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抓住了宋时悦的手臂。
等她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贴在宋时悦怀里。
她能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呼吸拂过自己的发顶，能听到两颗心脏在雨声中疯狂跳动的声音。
“路思遥。”宋时悦的声音有些发抖，“我记录那些，是因为…”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道手电光照了进来：“谁在那里？”
两人迅速分开。值班老师皱着眉头站在门口：“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躲雨。”宋时悦迅速回答，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老师狐疑地看了看她们：“赶紧回宿舍去，马上要锁楼了。”
雨已经小了些，但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路思遥和宋时悦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谁都没有提刚才在储藏室里未说完的话。
“明天…”在分岔路口，宋时悦突然停下脚步，“竞赛加油。”
路思遥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草莓创可贴：“这个…还给你。”
宋时悦没有接，而是轻轻握住了路思遥的手腕：“留着吧。”
她的拇指在路思遥的脉搏处轻轻摩挲了一下，“明天见。”
路思遥站在原地，看着宋时悦的背影消失在雨雾中。
手腕上被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发烫，那颗草莓创可贴在她手心里被捏得变了形。
回到宿舍后，路思遥才发现宋时悦的校服还在自己身上。
她把脸埋进衣领深吸一口气，薄荷混着雨水的味道充盈鼻腔。
翻开内侧口袋，她摸到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上面是宋时悦工整的字迹：
“路思遥，如果你看到这张纸条，说明我终于鼓起勇气把外套给了你。我记录关于你的一切，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对手，而是因为……”
纸条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被水晕开，模糊不清。
路思遥把纸条贴在胸口，窗外雨声渐歇，而她的心跳却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