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除夕夜的安宁伯府气氛有些不寻常。
这是谢南萍出嫁前在娘家吃的最后一次年夜饭了，本以为能有个回忆起来美好的除夕夜宴，但从开头就不顺。
她昨日派人去彭云山看母亲，结果被拦住了，从前想劝说祖父接母亲回来不成，而今连看也不得看了。
现在一家人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心思各异，一顿饭吃下来食不知味。
沈若犀没想到自己有时候说话还是挺准的。
她才跟明月说了明海和阿七外向，去丰乐楼说不准可以探听消息，结交能人，不成想他们回来后沈若犀就得知了一件事。
今年的除夕宫宴是赵贤妃协助皇后办的。
伯府即将和赵贤妃的姐姐镇北侯夫人结为儿女亲家，拟定名单的时候赵贤妃难免会想到她们府上。
安宁伯府去年因为前世子谢守忠新丧，未曾出席宫宴，前几年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耽搁，被建和帝和魏皇后抛诸脑后，已经好几年未能参加除夕宫宴了。
除夕宫宴请的是三品以上的文官、二品以上的武官，以及皇亲贵胄、得宠的勋爵世家在保和殿内和陛下饮酒。
而五品以上的官员是能赴宴，但坐的地方不在殿内，而是坐在走廊上吹着冷风喝着冷酒吃着冷菜。
年年都有除夕宴后病得起不来的老臣给建和帝递上乞骸骨的折子。
于是建和帝也不强求那些四五品的官员赴宴了，不过总有想往上走的人愿意在寒风中参加宴席，不必建和帝操心。
安宁伯府的世子谢守仁是个不起眼的六品小官，本没有资格赴宴。
但伯府是有爵位有品级的，往前十几年也是能连着赴宴好几年的人家，只是如今没落罢了。
但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冷门勋贵，太祖当年一口气封了三十多位公侯伯爵，世袭罔替的就占一半，后面的皇帝也陆续封了不少。
如今的建和帝正看这些封爵不顺眼，已经夺了好几家爵位，一心想给国库节省开支。
想到这些沈若犀就头疼，伯府能不赴宴是最好的，免得何氏和谢希濂一天天净想那些有的没的。
于是，几日前沈若犀让明月帮她给楚兰成传信。
楚兰成的亲卫楚林见过明月，对这个连着撞了自己两次的小丫鬟印象深刻，保证将信笺交给他们将军。
信笺上似乎有女子闺阁残留的香气，楚林一脸有好戏的表情将信笺递给楚兰成。
“你还立在这里做什么？”
楚兰成睨了楚林一眼。
“哈？将军过河拆桥也不能这样吧？人家又不是外人！”
楚林控诉无果，骂骂咧咧地走了。
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嘛，等以后将军夫人来了也会给他们张罗亲事的，娶了媳妇儿他也要收到这样传情达爱的书信，在将军面前晃上一百遍也不给他看！
四周安静下来，楚兰成心里忽然想到“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这样缠绵悱恻的诗词。
怀着美好的心情，年轻的将军打开了信笺。
娟秀的字迹是有几分缠绵的意味，但内容却很无情。
楚兰成越看越觉得像公文。
心情郁闷的将军找到五皇子，传达了未婚妻的意思，对宫宴也无甚期待可言。
楚家却是一定要参宴的，建和帝对出孝期后第一次去北地的楚兰成关怀备至。
还给年纪大不能来赴宴的李老太君赐了一盘鹿肉，上面盖着‘福’‘寿’二字，寓意福禄寿。
楚家不想去却不能不去的心情何氏一辈子也理解不了。
何氏对今年不能进宫赴宴的怨气很大。
今年办宫宴的是侯夫人的妹妹，怎么会忘记把她们伯府加在宴请名单里呢？
谢希濂被何氏唠叨了几日，也以为一定能去，除夕当日还未曾收到邀帖的时候就明白了，反而对何氏的唠叨厌烦极了，加之自己躺了好几天，病体未愈，心情更糟了。
守岁吃饺子也没心情。
何氏恨恨地咬着饺子，不注意咬到个硬物。
先是牙酸，然后是牙痛，接着何氏的牙掉了！
本来吃到金银铜钱是好兆头，可何氏看着手中金豆旁边躺着的半颗牙，觉得再好的好兆头也变坏了。
守岁到子时，放了炮仗，小辈拿了压岁钱便各自回房了。
第二日是正旦，文武大臣和外命妇入宫朝贺，何氏年纪大了熬不动，为了保证有精神入宫，她需得睡上一两个时辰。
寅时过半，何氏梳洗后按品大妆，准备入宫。
伯府的诰命如今只有她一个，她需得精神一点，给伯府撑场面。
但昨天被牙痛折磨了一晚，何氏起来后面容憔悴。
她这个年纪了上妆也遮盖不住，反而显得浮肿，何氏心情郁闷地进宫了。
巍峨的宫门前，未得恩准的命妇需要弃车步行，有体面的才能得陛下娘娘赐轿。
何氏的心情更差了，她只能靠着双腿走进去。
大年初二见着回娘家的女儿也没缓过来。
听说陈君逸和谢南萍这对冤家又闹上了，何氏的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暂且不提。
宋妍君和沈若犀的往来是私人的，并未到两府互送年礼的地步。
但不影响过年这几天的相互拜访。
初三的上午沈若犀和陆靖、惠娘拜了年，又与宋妍君来到了丰乐楼。
“谢小姐可会治脸上的斑疮？”宋妍君开门见山地问道。
她们的关系默默进步，却默契地未改称呼。
沈若犀厌烦姐姐妹妹那一套，宋妍君也对妹妹有了阴影。
“要看是什么样的斑了。”
沈若犀不敢把话说满了。
宋妍君一听这语气就有戏，语气放松了几分道：“大概是妇人产后长斑，她的生活习惯没什么变化，口味也是。”
沈若犀点头，没有突发事件，也不是紫外线照射和不良饮食习惯造成的，那很大概率就是生产后体内激素变化引起的了。
“我心里有数了，不知是哪家夫人？方便我上门看诊吗？”
宋妍君认识的产妇大概都是贵妇人，也不存在熬夜奶孩子睡眠不足内分泌失调的情况，沈若犀需要看一看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