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厚醇对刘嬷嬷夫妇的遭遇不满,也说得通,但这个时代的下人被罚是很常见的事,只要不出命案都无人在意。
只是他这样坑害主家的行为有些过了,若奴仆都有这心思,主人家该睡不安稳了,中间必然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采兰近日干劲满满。
明月这几天不在,小姐身边就她一个贴心人,她摩拳擦掌地等着上位。
不出一日就把王厚醇的老底掀开了。
“刘嬷嬷一家是世子夫人的陪房,当年夫人嫁进来,身边除了有几个陪嫁丫鬟跟着外,她们一家和周大一家也跟来了伯府,帮夫人办事,管家……”
刘嬷嬷是柳氏的心腹,她的儿女生来就能得柳氏的器重。
柳氏亲生的只有三个女儿,王厚醇没机会服侍小主子。
记在柳氏名下的谢宝耀和王厚醇也差了十几岁,过两年等谢宝耀搬去前院时王厚醇已经二十来岁了。
他便另找了个出路,去庄子、铺子上当管事。
柳氏去彭云山后将管家的事一并交了出去,包括所有下人的身契。
王厚醇年底回来时知道父母挨了板子,在庄子上生不如死,便想接过去照顾,结果连松鹤堂的门都进不去。
他这几年攒了些银子,本来要用作娶媳妇儿的,但家中有了变故,这下他便想托人传话,拿银子来给刘嬷嬷她们赎身,结果伯府还是不放人。
沈若犀听后感叹,这才像个理由,这才说得通。
奴仆也不是尊严全无的,本朝便不许随意杀害家仆。
宽厚的主家不等人凑银子就会放人,常见的也会拿到银子便放人,这不放人的主家倒是少见。
不过安宁伯府为了面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况且还是柳氏的人,何氏更不愿意放了。
小柳氏养胎,管的事也少,这些事她本也做不了主。
既然伯府不做人,王厚醇想报复也合理。
沈若犀对他倒说不上是厌恶还是肯定。
对尾随她的人必然是厌恶的,但王厚醇的孝心让人动容,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抛弃拖后腿的父母。
而走投无路之下起了怨恨之心,想让伯府倒霉,这其实是很多人都会有的阴暗心思。
……
王厚醇上元夜逮着阿雨的血手写了字,将案子明确引向伯府,却并无报复的快感。
他连着两夜睡不好了。
一会儿是满地的血,一会儿是冰凉的手,还担心落雪后那些字都看不清了,反而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归根究底,他的良心过不去。
王厚醇给庄子上的人塞了银子,来到刘嬷嬷和王九面前,坦白了自己做的事。
刘嬷嬷叹气。
“还好,还好你没有起真正害人的心思。”
“主家不宽厚,我们做奴婢的没法子,但真害了人你晚上睡得着吗?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孩子,你今年十九了,已经能算个大人了,只是娘心底里还把你当孩子看,出了事也不想让你担心,没想到你竟然起了坏心!”
“爹娘给你起名厚醇,就是希望你宽厚醇和,一生良善……”
“罢了,终究是我这个娘没教好,对,我自己也做错了事,又有什么颜面教你?”
刘嬷嬷哭得不能自已。
是她没带好头,不知规劝主子,连王九在外面鬼混也不知道,如今还耽误了儿子。
王九也后悔了。
被打得不能起身的时候只有老妻在身边相互帮扶,不然早冻死了,从前那些销金窟是再也不敢想了。
“儿子,你听爹的,走个正道,给从前咱们家里交好的人塞银子,要在主子面前说得上话的……”
刘嬷嬷打断了他,“就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赎了身单独出去还没人庇护,我们年纪大了没什么,你和你妹妹还未婚嫁,留在府里好好做事吧,不到主子跟前也没关系,要求人帮忙也是求着把你妹妹调回来。”
在柳氏这样的主子身边做事风光是有的,但危险也有,刘嬷嬷想通了,体不体面的也不重要,一家人好好在一处就是。
“好,我这个管事的位置还有人盯着,我交出去,让人行个方便把妹妹调回来。”王厚醇点头。
刘嬷嬷眼中忧愁之色不减。
王厚醇深吸一口气道:“娘放心,我会向二小姐和三小姐请罪。”
他不知案情真相,只知道两位小姐受了牵连,被顺天府盘问,二小姐还被迫退婚了。
王九说做就做,不等沈若犀找到他,自己就求了小丫鬟递话进来。
采兰狠狠地剜了小丫鬟一眼。
肯定是收了人家的好处才传话的,这次能递话,那下次是不是会把院子里的消息卖给外人?
眼皮子浅的东西,小姐对她们还不够好吗?
采兰啐了一口,心想还好就要离开这里了,这期间不让这个小丫鬟进正房,还要让人看着她。
“采兰姐姐,我……我下次不敢了!”小丫鬟哆嗦了两下。
小姐肯定不会带着她这样的小丫鬟出阁的,也不知下个主子性情如何,不如多攒点银钱求着管事嬷嬷把她分到一个好地方去。
采兰才不理她,扭头走了进去。
正好这几日小姐在打听王厚醇,她才立即去报。
“王厚醇说知道小姐们不好出门,也不敢冒犯小姐,能见面是最好的,他想当面赔罪,如果小姐们不方便,他在外头磕几个头就是。”
随着一处送来的还有两对珠花。
“这是王厚醇赔罪的礼物。”
沈若犀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一来她是什么气也没有了,毕竟人家也没做什么实质性伤害人的举动,反而诚心致歉。
这样的珠花对贵女来说不算什么,看起来最多值五六两银子,戴个新鲜就拿去赏人的东西,却是王厚醇能拿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你把另一对珠花给二姐姐拿去吧。”
谢南萍那里最近看得严了些,外人递不进话。
不久后,采兰带回了谢南萍的意思。
“二小姐说没什么,反正她迟早会被陈君逸牵扯进去的,只是小姐被跟踪了肯定心里不舒服,小姐想不谅解就不谅解,不必顾忌她。”
沈若犀笑了笑,她和王厚醇原本就没什么交集,谅不谅解有什么用?
但人家传了话,她还是回一句,让老实人安心吧。
王厚醇在府外等了半晌,终是等到了消息,知道小姐收下东西后,对着府里磕了头,便想法子把妹妹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