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教官的“欢迎仪式”如同一声冰冷的号角,吹响了“神瞳”基地为期一个月地狱训练的序幕。
这一个月,彻底颠覆了所有预备队员对“精英训练”的认知。
这里没有循序渐进,没有温情脉脉,只有无休止的压榨、挑战生理和心理极限的科目,以及教官们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嘲讽与折磨。
训练科目堪也称惨无人道。
“死亡沙滩”耐力跑:在烈日炙烤下的滚烫沙滩上,背负三十公斤装备进行极限越野,身边是教官驾驶的全地形车扬起的沙尘和刺耳的喇叭声,慢一步就会遭到高压水枪的冲击和污言秽语的辱骂。
“冰火两重天”抗寒耐热:前一秒还在四十度高温的模拟沙漠环境中进行战术演练,下一秒就被赶入接近冰点的冷库中静坐,考验身体对极端温度的调节能力,不少人因此失温或中暑被抬走。
“无尽深潭”水下求生:双手反绑,被推入深水训练池,在规定时间内自行解开并浮出水面,期间教官会不断将人按下水底,挑战肺活量和冷静心态的极限,每一次浮起都像是从鬼门关抢回一条命。
“钢铁意志”抗审讯训练:在模拟战俘营中,承受长达数小时不间断的强光照射、噪音干扰、姿势折磨和精神侮辱,要求绝不泄露指定信息,许多人在这里精神崩溃,主动放弃了选拔。
“零件芭蕾”武器拆装:在泥浆地、水下、甚至催泪瓦斯的弥漫中,蒙眼拆解并重组各种复杂武器,要求速度和精度,失误的代价就是加练到双手抽筋,直到形成肌肉记忆。
教官们,尤其是主教官徐平,更是将精神折磨发挥到了极致。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用最刻薄的语言打击着队员的自尊:
“就你这速度,战场上只配当‘天谴’的活靶子!”
“废物!连这点痛都受不了,滚回家吃奶去吧!”
“看看你们这副熊样!也配叫精英?我看是垃圾回收站来的!”
泪水、汗水甚至血水,在这里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每一天都有人被淘汰,被担架抬走,或者自己撕下臂章,黯然离开。操场上的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在这片压抑的炼狱中,冲突终于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那是一次高强度的综合战术演练后,队伍已经连续作战超过二十小时,体能和精神都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一名来自北欧的女队员因为在穿越铁丝网时体力不支,动作稍慢了一些,被负责监督的教导队教官发现。
那名教官二话不说,冲上前就用橡胶棍狠狠抽打她的后背,力道之大,让她直接扑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废物!爬不起来就永远躺着!”教官的辱骂声刺耳无比。
这一幕恰好被不远处的维尔汀看到。连日来的疲惫、压抑,以及对这种毫无人性训练方式的积怨,在这一刻被点燃。她灰色的眼眸中燃起怒火,猛地冲了过去,一把推开那名还在斥骂的教官,挡在了那名女队员身前。
“住手!她已经到极限了!你们这是训练还是杀人?!”维尔汀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在一旁刚刚穿越铁丝网的阿丽兹刚想上前把维尔汀拉开,却被维尔汀伸手示意她不要掺和。
被推开的教官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阴沉下来。但没等他发作,一个更冷硬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来:
“谁允许你干涉教官执训?!”
主教官徐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旁边,他双手抱胸,眼神冰冷地看着维尔汀,那目光仿佛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维尔汀豁出去了,她挺直脊梁,直视徐平:“报告教官!我认为这种训练方式毫无意义!只会无谓地消耗队员,甚至造成永久性损伤!我们需要的是科学的训练,不是酷刑!”
“科学的训练?”徐平嗤笑一声,缓步走到维尔汀面前,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你跟我说科学?战场上,‘天谴’的机器战士会跟你讲科学吗?它们会因为你到极限了就停下来等你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在这里,我就是规则!我的方式,就是让你们这群温室里的花朵,在真正面对死亡之前,先学会什么叫绝望!什么叫在绝望中还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你这是虐待!”维尔汀据理力争,她指着地上那名还在微微抽搐的女队员,“看看她!这难道就是阿尔法想要的战士吗?!”
徐平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他不再废话,猛地出手,速度极快,一把抓住维尔汀刚才推开教官的那只手臂,一记干净利落却又狠辣无比的反关节技!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啊——!”维尔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她的左肩关节已然脱臼,整条胳膊无力地垂落下来,额头瞬间布满冷汗,脸色惨白如纸。
周围的队员们都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徐平松开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为剧痛而蜷缩起身子、几乎站立不稳的维尔汀,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彻骨的冰冷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这里,顶撞教官,就是这下场。”
他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惊惧的面孔,一字一顿地说道:
“都给我听好了!在阿尔法,没有借口,没有理由!能坚持,就给我咬牙坚持到底!坚持不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痛苦喘息、几乎要晕厥过去的维尔汀身上,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就立刻给我滚蛋!阿尔法,不需要连这点痛苦都承受不了的废物!”
说完,他不再看维尔汀一眼,转身对着那名教导队教官下令:“继续训练!谁再敢停下,和她一样处理!”
维尔汀被两名看不下去的队员搀扶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耳边回荡着徐平那侮辱性极强的话语,泪水混合着汗水和不甘,模糊了视线。但她死死咬住嘴唇,没有让呜咽声溢出喉咙。
徐平那杀鸡儆猴的一手,确实起到了震慑效果。原本还有些许不服或怨言的预备队员们,看着维尔汀脱臼的肩膀和教官们毫不留情的态度,都默默地将不满和恐惧压回了心底,训练场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更加拼命的动作。
然而,对维尔汀的惩罚并未结束。
在全队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徐平全然不顾维尔汀苍白的脸色和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像拖拽一件破麻袋一样,将她粗暴地拖到了训练场边缘那个巨大的、浑浊不堪的泥浆池旁。
“扑通!”
维尔汀被毫不留情地扔了进去,冰冷的、带着腥臭味的泥浆瞬间淹没了她大半个身体,呛得她一阵剧烈咳嗽。
徐平紧随其后跳入泥浆池,他高大的身躯在泥浆中如同铁塔。在维尔汀挣扎着想要站稳时,他一只大手猛地按住了她的后颈,用巨大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头狠狠按进了粘稠、污浊的泥浆之中!
“呜……咕噜噜……” 泥浆瞬间灌入口鼻,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死亡的阴影骤然降临。
几秒钟后,就在维尔汀感觉肺部快要炸开、意识开始模糊时,徐平松开了手。
“咳!咳咳咳!”维尔汀猛地抬起头,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脸上、头发上沾满了肮脏的泥浆,狼狈不堪。
然而,还没等她缓过一口气,徐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爬起来!”
维尔汀咬着牙,用未受伤的右手和双腿艰难地在滑腻的泥浆中试图站稳。
可她刚刚直起一点身子,那只大手再次无情地按下!
“噗通!”她又一次被淹没在泥浆里。
“爬起来!”
按下。
“爬起来!”
按下……
如此反复,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徐平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重复着这残忍的过程。泥浆灌满了维尔汀的耳朵,糊住了她的眼睛,每一次挣扎着呼吸到的空气都混合着泥水的腥臭。
她的体力飞速流逝,意识在清醒与昏厥的边缘徘徊,唯有那股不肯服输的倔强,支撑着她一次次在濒临窒息时,用尽最后力气抬起头。
直到训练结束的哨声早已响过很久,其他教官已经带着身心俱疲、噤若寒蝉的队员们返回了宿舍楼,训练场上空旷下来,只剩下探照灯冰冷的光束,以及泥浆池中这残酷的一幕。
终于,当维尔汀再一次被提起时,她几乎已经没有了声息,身体软绵绵的,只有微弱的胸膛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徐平像丢垃圾一样将她甩在池边的硬地上,泥浆四溅。他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维尔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训练场,消失在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维尔汀才从半昏迷的状态中缓缓恢复了一些意识。她感到浑身冰冷,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左肩更是传来钻心的疼痛。她艰难地用手臂支撑着想坐起来。
“别动!” 熟悉的声音传来。
云茹、十四行诗和阿丽兹趁着教官巡逻的间隙,偷偷从宿舍楼溜了出来,飞快地跑到她身边。云茹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冰冷的身体,阿丽兹用干净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脸上、头发上凝固的泥块,动作轻柔,眼圈红红的。
十四行诗则蹲下身,双手虚按在维尔汀脱臼的左肩上,口中念念有词,柔和而神秘的能量光芒在她指尖流转,缓缓渗入维尔汀的伤处。这是能安抚伤痛、促进愈合的术式。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咔哒”声,脱臼的关节被缓缓复位,剧烈的疼痛让维尔汀浑身一颤,死死咬住了牙关,硬是没有哼出一声,只有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显示着她正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那个混蛋!魔鬼!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阿丽兹一边擦,一边忍不住低声咒骂着徐平,声音里带着哭腔。
云茹脸色铁青,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心疼和愤怒交织,但她比阿丽兹更清楚这里的规则,只是紧紧握着维尔汀冰凉的手,低声说:“坚持住,小维。”
十四行诗也终于无法冷静,她抱住维尔汀,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小维……我好心疼你……早上的时候,我……甚至都想替你受苦……”
伤势稍稳,维尔汀虚弱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我……我没事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云茹看着她眼中复杂的情绪,知道她需要空间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叹了口气,将还在死死抱着维尔汀的十四行诗拉起来,轻声安慰了几句,便拉着仍愤愤不平的阿丽兹离开了训练场。
空旷的训练场上,只剩下维尔汀一人。她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仰起头,望着香港夜空中稀疏的星辰和那轮清冷的月亮。
白天的残酷训练、徐平教官冰冷的眼神、窒息的痛苦、还有那份不被理解的委屈……种种情绪在她心中翻涌。她开始怀疑,这样的训练,真的有必要吗?以摧毁人的尊严和意志为代价,换来的力量,真的是她们所需要的吗?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轻轻落在了她的怀里。
维尔汀低头一看,是一副散发着淡淡草药清香的膏药贴。
她猛地转头,只见徐平教官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他依旧穿着那身作训服,但脸上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些,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伤……怎么样了?”徐平的声音比起白天的雷霆万钧,显得低沉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维尔汀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报告,却被徐平用手势制止了。她只好坐在原地,低声回答:“报告教官!没……没什么大碍了。”
徐平点了点头,没有计较她的逞强。他竟走到她身边,毫不在意地上的尘土,直接并肩坐了下来。这个举动让维尔汀十分意外,身体微微紧绷。
沉默了片刻,徐平望着远处的黑暗,缓缓开口,讲起了他的故事,语气平静,却带着岁月的沉重:
“我在这‘神瞳’,待了快二十年了。”他说道,“神瞳是集全球精锐战士的训练基地,这二十几年,我带过不知道多少批兵。国内的,国外的,普通的,精英的……看着他们从这里走出去,成为各个部队的尖刀,也有人……再也没能回来。”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当得知‘天谴’的存在,看到那些影像和数据时,很多人怕了。但我没有。我只知道,如果连我们都练不出一把能捅穿它们心脏的尖刀,那这个世界,就真的完了。”
“阿尔法,不是用来争强好胜的舞台。它是人类最后的盾,也是最后的矛。”他转过头,看向维尔汀,目光锐利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戾气,“今天对你狠,不是针对你个人。我是要让你们所有人记住,训练场上流血流汗,断几根骨头,丢半条命,都好过在战场上,因为一时软弱、一点疏忽,就把整条命,连同战友的命,一起丢掉!那时候,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维尔汀默默地听着,心中的愤怒和委屈,似乎在这番话语中慢慢沉淀。她无法完全认同他的方式,却似乎开始理解他背后那份沉重的责任感和近乎偏执的坚持。
徐平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苦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感慨:“说起来……我们这些家伙,当年被厄普西隆那帮杂碎用心灵控制的时候,还是你们焚风,把我们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的。”
维尔汀愣了一下,随即也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那场全球范围内的反击战,焚风确实扮演了关键角色,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被提及。
忽然,维尔汀想起了那个萦绕在心头的疑问,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徐教官……请问,在我们阿尔法部队里,是不是……有一个叫利布拉的成员?”
听到这个名字,徐平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复杂。他沉默地思索了许久,久到维尔汀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最终,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作战服上的灰尘,没有看维尔汀,只是望着宿舍楼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利布拉……明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着依旧沉稳却似乎多了些什么的脚步,独自离开了训练场,再次融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