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玻璃窗染成琥珀色时,周念安正蜷缩在藤椅上玩玻璃弹珠。他苍白的手指捏着那颗泛着虹彩的弹珠,目光却直直盯着窗外摇曳的槐树枝影,仿佛在等待某个看不见的身影。客厅里,爸爸将祖坟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太奶奶听,声音里还带着未消散的颤抖。
太奶奶枯瘦的手摩挲着紫檀木拐杖,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诡异的清亮。她盯着念安后颈那道未愈的淡红血痕,喉间发出气若游丝的叹息:\"七岁的娃娃,眼白还透着青呢。\"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空气中虚点,\"十二岁前的孩子,魂火弱得像油灯芯,最招阴物惦记。\"
妈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葬礼那天的场景如潮水般涌来——灵堂里跳动的烛火、坟前孩子惊恐的尖叫、还有那道若隐若现的透明身影。她突然想起,送葬队伍经过山涧时,念安曾指着溪水喊:\"舅舅在水里捞东西!\"当时自己只当是孩子的胡言乱语。
你们看这个。\"太奶奶颤巍巍地掀开蓝布包袱,露出一本线装古书。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艾草,散发着陈年的苦涩气息。她布满皱纹的手指点在\"童魂易夺\"那一页,上面用朱砂画着歪扭的符咒,配文写着:\"稚子魂弱,忌见白事。坟前阴气冲魂,轻则病魇,重则......\"字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暗红,仿佛用血写成。
爸爸凑近细看,发现书页边缘还粘着几根灰白头发,像是被人强行撕下的。太奶奶浑浊的眼睛突然盯着念安,声音冷得像冰:\"那天孩子说舅舅在装东西?\"她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知道为什么要装十个袋子吗?十为满数,阴魂索够十件物什,就要带活人走。\"
妈妈的膝盖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她想起孩子昏迷时,后背逐渐隆起的硬块,还有那个诡异的童谣。原来从在坟前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念安就已经被缠上了。表舅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他想起自己在祖坟前挖出的校服纽扣——那分明是念安去年失踪的物件,怎么会出现在香灰堆里?
这次算是老祖庇佑。\"太奶奶从樟木箱底摸出个红布包,里面裹着块刻着太极图的玉牌,\"看看这孩子的手掌。\"念安茫然地伸出小手,掌心赫然有三道若隐若现的血痕,呈品字形排列,像是被什么尖利的爪子抓过。老人的拐杖重重杵在地上:\"这是被勾了三魂!若不是祖坟阳气镇压......\"
房间里的温度骤降,煤油灯的火苗突然变成幽蓝色。念安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又变得呆滞,嘴里开始喃喃自语:\"还差一个......袋子......\"妈妈惊恐地发现,孩子袖口不知何时沾上了黑色灰烬,正是坟前焚烧纸钱的余烬。太奶奶迅速将玉牌按在念安眉心,口中念念有词,玉牌表面泛起微光,孩子才猛地打了个寒颤,恢复清明。
记住!\"老人的声音提高八度,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罕见的锐利,\"三年内不许带他靠近坟地、庙宇,就连夜里都不能让他照镜子!\"她从怀里掏出一把糯米,分成三份让众人贴身携带,\"糯米驱邪,若再遇怪事,撒向四方。\"
夜深了,念安在妈妈怀里沉沉睡去,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妈妈守在床边,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孩子的脸。她突然发现,念安的眼角不知何时多了一颗淡褐色的痣,形状竟与舅舅车祸时留在挡风玻璃上的血痕一模一样。窗外,老槐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曳,仿佛有个人影正戴着棒球帽,无声地注视着屋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