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浓稠的乌云压得青瓦山透不过气来。云无妄和张小宝跌跌撞撞地冲出山林时,天边正划过一道暗紫色闪电,照亮少年苍白如纸的脸色。他怀中的铜铃残片仍在发烫,表面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隐约传来锁链崩断的声响。
村口老槐树下,村民们正围着篝火议论纷纷。赵媒婆的桃木枝在地上划出凌乱的符咒,王二虎磨着杀猪刀的动作比平日重了几分。当云无妄扯开染血的衣袖,将石碑拓印的兽皮铺在碾盘上时,人群突然陷入死寂。月光透过槐树的枝桠,照在拓印上狰狞的符文与扭曲的血咒,每一道笔画都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
这是北斗镇魂阵的残图。”少年的声音混着山风,带着金石相击的冷硬。他用折扇点向拓印中央的漩涡状图案,“原本完整的封印由七座镇魂台构成,如今只剩村西那座石碑还勉强维持。但从碑文记载来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村民们惊恐的脸,“每隔百年,封印就会经历一次‘血蚀’,而今年,正是封印最弱的时候。”
李婶手中的陶罐“哐当”落地,摔碎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那我们该怎么办?”她抓住云无妄的袖口,“是不是像神婆说的,摆三牲祭天?”少年闻言冷笑,袖中甩出一缕银丝,精准地钉入老槐树。树皮裂开处,渗出黑色黏液:“若真是普通灾祸,灵鸟何须如此悲鸣?血无咎的封印一旦完全崩解,整个青瓦山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王木匠拄着拐杖从人群中挤出,断腿处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可我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庄稼汉......”他的声音被突然响起的灵鸟啼鸣打断。这一次,啼声不再是警示,而是凄厉的哀号。所有人抬头,只见三只灵鸟在云层中盘旋,尾羽交织成血色的网,将月亮遮得严严实实。
云无妄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浮现的金色纹路——那正是石碑上镇魂阵的印记。“我已与阵眼产生共鸣。”他的指尖凝出幽蓝火焰,在空中勾勒出残缺的符咒,“但加固封印需要七枚镇魂钉,以及......”少年的目光扫过众人,“需要有人甘愿献祭,以自身精魄为引。”
空气瞬间凝固。赵媒婆踉跄后退,撞倒了身后的竹筐;几个妇人开始低声啜泣;王二虎握紧的杀猪刀,在掌心勒出了血痕。张小宝突然冲出来,挡在云无妄身前:“我去!只要能救我爹,救大家......”他的话被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打断。王婶扑过来紧紧抱住儿子,泪水浸湿了他的肩头。
先别急着做决定。”云无妄收起符咒,玉佩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他脸色骤变,望向西方:“封印又松动了!所有人立刻去祠堂,将祖先牌位按北斗方位排列!”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老槐树的枯枝纷纷坠落。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从地心深处传来的怒吼。
村民们慌乱奔逃时,云无妄抓住张小宝的手腕:“你随我去取镇魂钉。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回头。”少年的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玉佩泛起刺目的光芒。他们朝着村西狂奔而去,身后,灵鸟的啼鸣与地底的轰鸣交织成死亡的序曲,而青瓦山的命运,此刻正悬在摇摇欲坠的封印之上。
乌云压得更低了,青瓦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攥在掌心。云无妄站在祠堂前的石阶上,望着下方聚集的村民。火把的光芒在众人脸上跳跃,映出恐惧、焦虑,却也有一丝隐隐的坚定。祠堂门楣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哀鸣。
王老倌、李叔,还有各位长辈,请随我来。”少年转身推开祠堂厚重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堂内供奉的祖先牌位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墙角的蛛网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云无妄将拓印的兽皮铺在供桌上,用镇纸压好,“如今封印松动,血无咎的邪力随时可能破封而出,我们必须争分夺秒。”
王老倌拄着枣木拐杖上前,浑浊的眼睛盯着兽皮上的符文,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可咱们都是种地的庄稼汉,哪懂什么封印、法阵?”“我会教大家。”云无妄展开折扇,扇面浮现出复杂的阵图,“只需在村子四周埋下刻有符文的木桩,布下‘八卦锁魂阵’,虽不能彻底阻止邪物,却能暂时延缓其复苏。”
众人围拢过来,仔细聆听少年的讲解。赵媒婆掏出皱巴巴的纸和炭笔,认真记录要点;王二虎撸起袖子,拍着胸脯保证能连夜砍出足够的木桩;就连平日里胆小的李婶,也握紧了手中的剪刀,说要帮忙缝制辟邪的符咒袋。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云无妄神色凝重,“我需要几位熟悉山林的人,随我再入险境,寻找加固封印的方法。”话音刚落,张小宝立刻举起手:“我去!我在山里打了十年柴,哪条路都熟!”王木匠挣扎着要站起来:“算我一个,不能让娃子们冒险!”
最终,云无妄挑选了五位经验丰富的村民,组成搜寻小队。他们背着弓箭、火把,腰间挂着陶罐和麻绳,在夜色中踏入山林。月光被茂密的树冠遮挡,脚下的腐叶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突然,云无妄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他的目光落在前方一块布满青苔的巨石上——石缝中隐约露出半截竹简,被藤蔓缠绕着。
小心。”少年抽出折扇,剑气割断藤蔓。竹简入手冰凉,表面刻着古朴的文字。云无妄借着月光辨认,眼中闪过惊喜:“是《玄阴封魔典》!这里面记载着......”他的声音突然顿住,脸色变得凝重,“记载着加固镇魂铃封印的方法,但所需材料极为苛刻。”
祠堂内,油灯将云无妄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展开残破的古籍,泛黄的纸页上,字迹因岁月侵蚀而模糊不清,但关键之处却依然清晰可辨。“要加固封印,需集齐千年桃木、灵泉水和紫心草。”少年用指尖划过文字,“千年桃木生长在断魂崖绝壁,树龄千年,坚韧如铁,是镇邪的绝佳材料;灵泉水藏于迷雾谷深处,需在子时汲取,方能保持灵力;而紫心草......”他顿了顿,“生长在云雾峰巅,只有在清晨云雾散尽的片刻,才会显露踪迹,且极为罕见。”
众人面面相觑,祠堂内一片寂静。断魂崖地势险峻,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迷雾谷常年笼罩在毒瘴之中,进去的人十有八九出不来;云雾峰高耸入云,山顶更是常有山崩雪崩。但很快,王二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不就是棵桃树吗?我爬过最高的松树,比这断魂崖还难!我去!”
我和老伴儿熟悉草药,紫心草就交给我们。”李婶握住丈夫的手,眼神坚定。王老倌咳嗽两声,缓缓说道:“我知道灵泉的位置,只是这取水的时辰......”“我随王老倌去!”张小宝抢着说,“我年轻,腿脚快!”
一时间,祠堂内众人纷纷请命。云无妄看着眼前这些朴实的村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取出笔墨,在纸上写下详细的注意事项和辟邪之法,分发给各队:“此去凶险,务必小心。遇到任何异常,立刻撤离。”
次日破晓,三支小队分别踏上征程。王二虎带领的伐木队背着特制的绳索和斧头,朝着断魂崖进发;李婶夫妇的采药队腰间系着装满解药的皮囊,消失在迷雾谷的瘴气中;张小宝跟着王老倌,手持罗盘,朝着云雾峰攀登。山风呼啸,仿佛在为他们送行,又像是在警告即将到来的艰难险阻。但为了守护家园,他们没有丝毫退缩,毅然决然地走进未知的危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