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扫穴。
一夜之间,百年世家,灰飞烟灭。
这道消息不再是传闻,而是化作了上京城上空一道看得见、摸得着的惊雷,震得每一个人都头皮发麻。
当那一份份抄没家产的清单,如同檄文般从政事堂飞出,张贴在各处告示栏时,整座城池的百姓都陷入了某种近乎窒息的震撼之中。
“老天爷……琅琊王氏,光是现银,就抄出了八百多万两!”
“你看那粮食!清单上写的,堆积如山,足够我们全城百姓,不事生产,足足吃上三年!”
“何止啊!温家、卢家,哪一个不是金山银海?这些银子粮食,但凡他们年初肯拿出来万分之一,我那邻居家的小子就不会活活饿死!”
“畜生!他们不是世家,是趴在国家身上吸血的蛀虫!圣上杀得好!杀得大快人心!”
压抑已久的民怨,在这些冰冷而确凿的数字面前,被彻底引爆。
滔天的怒火,化为了对四大世家最彻底的唾弃。
而林风,在挥下屠刀之后,没有给天下人任何喘息和猜测的时间。
诏书墨迹未干,三道新政,便如三道浩荡天光,瞬间照亮了整个王朝。
其一,所有查抄逆产之粮,即刻开仓!上京及周边所有受灾郡县,百姓可凭户籍,免费领取一月口粮!三日之内,粮价必须恢复灾前水平,胆敢再行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者,与四大世家同罪!
其二,所有查抄之银两,部分上缴国库,其余大部分,设立“兴农垦荒基金”!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官府分发耕牛种子,并昭告天下:新垦田地,三年免赋!
其三,征发城中无业游民及降卒,以工代赈!疏通河道,修缮城墙!所有工钱,日结日清,绝不拖欠!
三道政令一出,整个上京城,疯了。
那些原本还在为明日吃食发愁的百姓,那些抱着孩子在街角绝望哭泣的妇人,那些对新朝还抱有疑虑的读书人,在听到这三道政令的瞬间,都愣住了。
随即,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希望!
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活路!
“圣上英明!”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声嘶力竭地喊出了这一句。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了街头巷尾,这一次,是发自肺腑,是五体投地!
林风的威望,在这场对旧势力的血腥清洗和对民生的雷霆扶持之中,被浇铸成了一尊真正的神像,立在了万民心中。
他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告诉了天下所有人。
他这个新皇,和以前的,不一样。
就在这股席卷全城的狂热之中,为期三天的恩科文试,也落下了帷幕。
楚文宇抱着一摞厚厚的优等试卷,走在皇宫的廊道上,只觉得脚下生风。
他的脸上,洋溢着一种开创新朝的激动与兴奋。
“主公,幸不辱命!此次文试,大获成功!”
他将试卷恭敬地放在林风的龙案之上。
“以‘民’为题,果然炸出了不少真知灼见之士!尤其是这几份,见解独到,切中时弊,皆是经世济民的大才啊!”
林风拿起最上面那份卷子,正是那位白发老者的。
开篇“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其后洋洋洒洒,论述民生、民心、民力,字里行间,是岁月沉淀下的悲悯与智慧。
“不错,这个叫周正安的老者,可入翰林院,任修撰,兼国策顾问。”林风点头。
他又翻开几份,眼中欣赏之色愈浓。
有主张以法治国,严明赏罚的法家酷吏之才。
有主张与民生息,轻徭薄赋的黄老无为之策。
甚至还有一份,大胆地提出了“清丈田亩,限制兼并,确保耕者有其田”的惊世之论!
这些人,才是他未来帝国真正的栋梁!
“文试已毕,这些人才,由你和政事堂妥善安排。”
林风放下试卷,缓缓站起,目光穿过窗棂,望向天际。
他眼中的文治之火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团更加炽烈、更加狂野的火焰。
“接下来,该轮到武考了。”
相比于文考的安静肃穆,武考的消息,像一桶火油,浇进了上京城这堆干柴烈火之中。
这是新朝的第一次“沙场点兵”!
城南,皇家演武场。
这里是足以容纳十万人的巨大广场,中央是一座由青黑巨石垒成的高大战台,四周旌旗招展,刀枪林立。
无数百姓将演武场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热浪冲天。
高台上,林风一袭黑金龙袍,端坐正中。
左边是清冷如雪的赵姝颖,右边则是抓耳挠腮,浑身不自在的赵猴子。
“主公,这武考,俺能下去当个考官不?”赵猴子凑过来,满脸都是跃跃欲试,“俺保证,一眼就能看出谁是真好汉,谁是绣花枕头!”
林风瞥了他一眼,被逗笑了:“你下去当考官?怕是没几个人敢在你面前动一下手脚了。老实待着,看戏。”
“嘿嘿。”赵猴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那双铜铃般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场下,像一头饥饿的猛虎看到了满山的牛羊。
“咚——咚——咚——”
三声号炮,震彻全场。
楚文宇走上高台,朗声宣布:“圣上有旨,武考开始!第一场,兵法布阵!”
一千多名通过初选的武举人,被带到了演武场一侧的上百个巨大沙盘前。
沙盘之上,山川、河流、城池,纤毫毕现。
考题只有一个:你手握五百兵,如何攻下一座由千人驻守的关隘?
一瞬间,高下立判。
有人对着沙盘一筹莫展,汗流浃背。
有人则双目放光,手指在沙盘上疾走如飞,调兵遣将,指点江山,已然有了几分大将风范。
林风在高台上看得津津有味。
他看的不仅是兵法,更是人性。
是勇猛突进,还是稳扎稳打;是善用奇谋,还是堂堂正正,都能从这小小的沙盘上,窥见一斑。
兵法测试,持续了一个上午。
最终,仅有三百人,得以进入下午的第二场——武力对决!
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三百名晋级的武举人,摩拳擦掌,气血如龙,昂然立于中央的巨石战台之下。
然而,就在抽签的铜箱被抬上来,全场气氛达到顶点的瞬间,一直神情淡然的林风,眉头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挑。
他的目光,犹如一道无形的闪电,没有看台上任何一名气势汹汹的考生,而是穿过了数万鼎沸的人群,落在了演武场最外围,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赵姝颖和赵猴子几乎在同一时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陛下?”赵姝颖凤眸微凝,手已按在剑柄上。
“又有刺客?”赵猴子更是双目一瞪,身躯瞬间绷紧,煞气外露。
“不。”
林风摇了摇头,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极具玩味的弧度。
“不是刺客。”
那股气息,和前几日黑水台的杀手,截然不同。
如果说黑水台的杀手,是藏在阴影里等待一击毙命的毒蛇,气息是收敛的,阴冷的,死寂的。
那么此刻他感知到的这股气息,则像是一座巍峨万丈,正在打盹的活火山。
它没有丝毫掩饰,就那么大大咧咧地横亘在那里。
磅礴,浩瀚,充满了随时能焚尽八荒的爆炸性力量,却又偏偏带着一丝慵懒和随性,仿佛下一秒就要毁天灭地,又可能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
这股气息里,没有敌意,没有杀气。
有的,只是一种纯粹到了极点的,对周遭一切的漠视,和一丝淡淡的好奇。
这天下的武者,淬体、凝气、凝神。
再往上,便是凤毛麟角,一人可为一国之镇的传说之境。
大宗师。
开辟领域,言出法随。
而此刻,林风感知到的,正是这样一股属于大宗师的,独一无二的领域气息。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
在演武场边缘一个卖羊肉汤的摊位前。
一个身穿破旧灰袍,头发乱糟糟像个鸟窝,正就着一瓣大蒜,“稀里呼噜”喝着羊汤的老头。
他忽然放下了手里的陶碗,仿佛有所感应,抬起了头。
他隔着数万喧嚣的人海,遥遥地,朝着高台上的林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岁月熏染的黄牙。
那眼神,仿佛在说:
小子,你看得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