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黄巾起义后数年——
汉王朝已经丧失了权威,其统治与存在名存实亡。
黄巾军的余党仍在各地顽强抵抗,各大豪门贵族也在暗中发展势力,以待天时。
由张角所推动的时代,正在走向更混乱的方向——
中平八年。
残阳如血,浸染着蓟城外的枯草。一匹乌桓快马踏碎河冰,鞍上骑士的骨笛声刺破暮色,惊起寒鸦乱飞。十里外的土丘上,柳珩的燎原枪尖正挑开一面残破的“弥天将军”旗,布帛上张纯的狂草墨迹被风雪啃噬大半。
“第十七个斥候。”关羽丹凤眼微眯,青龙刀鞘扫开积雪,露出冻僵的乌桓探子尸首,“丘力居的游骑已渗透至蓟南,公孙将军的防线怕是千疮百孔。”
刘备蹲身检视尸首皮甲,指尖掠过领口暗绣的狼头纹:“乌桓人制甲多用生牛皮,此甲却是幽州官造——张纯连武库都献给了胡虏。”他抓起一把混着马粪的雪,任其在掌心化成污浊的水,“这世道,人血比雪还冷。”
马蹄声自北而来,张飞人未至声先到:“大哥!那公孙瓒忒不爽利!非要等朝廷调令,要俺说,直接杀去肥如......”
“翼德慎言!”刘备霍然起身,冻红的掌心按在剑柄,“伯珪虽倨傲,却是眼下唯一接纳我们的朝廷命官。”
他望向南方——蓟城烽燧的狼烟正与暮云纠缠,恍如五年前广宗城头的黄巾旗……原本,在黄巾战事解决后,他们获封县尉,这本是好事,但几人却受不了同僚的作风,更忍不住大哥被欺压,所以——他们将那个贪官痛殴了一顿弃了官印回到了幽州。
虽然在甄家运作下柳珩倒是保住了涿县县尉一职,但到底还是在公孙瓒麾下——他现在倒是风光的很,骑兵都养了千人。
待到戌时,几人迈入公孙瓒军帐。
牛油炬将“白马义从”的银甲映成赤金,公孙瓒踞坐虎皮帅椅,手中把玩着乌桓骨箭。箭簇刻有张举的私印,这位自称“天子”的狂徒,竟将箭矢当作封赏胡酋的礼器。
“柳校尉以为如何?”他忽然将骨箭掷向沙盘,箭尖钉入“肥如”二字。
柳珩的燎原枪纹丝未动,枪尖投影却正指沙盘上的滦河支流:“将军请看,张举屯粮于白狼山北麓,借滦水冰道输粮。若遣轻骑截其粮队,再以火油焚山南松林......”
“制造山火阻其退路?”公孙瓒独眼微眯,“但寒冬草木枯脆,火势恐难控。”
“要的就是难控。”刘备突然开口,他指尖划过沙盘上的胡汉混居村落,“张举敢以汉家粮草饲胡马,我们便以胡地的火,烧尽他的根基——届时乌桓诸部为保草场,必与张举离心。”
帐外忽起喧嚣,一名白马义从疾步入内:“报!丘力居前锋已至令支,屠了三个汉人村寨!”
张飞蛇矛重重顿地:“直娘贼!俺带三百骑去摘了那胡酋的脑袋!”
“且慢。”关羽按住他肩头,“令支地势低洼,今冬少雪,河道冰层必薄。翼德可还记得广宗之战的火攻之计?”
青龙刀鞘突然挑起沙盘上的陶俑,将其掷入象征滦河的凹槽:“某愿率死士凿冰引流,水淹胡骑!”
刘备独留柳珩于偏帐,手中油灯照着一卷斑驳竹简
“四弟可知,张举军中亦有不少黄巾旧部?他张举能在肥如城聚集十万众,自然少不了这些人。”他指尖抚过“苍天已死”四字,“听说,这些人在肥如城外筑了座‘黄天坛’,每日以童男童女祭旗。”
柳珩的枪尖忽地刺入地面:“大哥想救那些孩子?”
“想救天下。”刘备抬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灯焰,“但眼下,需先救能救之人。明日你率轻骑佯攻白狼山,我带乡勇混入祭品队伍......此计凶险,故而未告知云长他们。”
燎原枪缓缓提起,枪尖勾住灯影:“自结义起,吾等便立下同生共死之言,此去何惜?但,此计应当告知云长等,且不说未有军令擅自动兵是重罪,大哥实不该让他们担心。”
帐外风声骤紧,远处乌桓人的狼嚎与更夫的梆子声交织成网,笼罩着这个比雪还冷的夜。
“……也是。”
寅时,公孙瓒军帐
牛油炬的焰心跳动,将帐内众人的影子投在舆图上。公孙瓒的指尖敲击案几,骨箭仍钉在“肥如”二字,箭尾的乌桓狼头符在火光中狰狞如活物。
刘备解下佩剑置于案前,剑鞘上涿郡郡守的铜印已被磨得发亮:“将军,此计虽险,却能一箭三雕——焚粮断其根基,救童男童女收拢民心,离间胡汉乱其军心。”
柳珩的燎原枪尖挑起沙盘上的白狼山模型:“佯攻需大张旗鼓。末将请率五百轻骑,多携旌旗号角,绕山北扬尘擂鼓,引张举主力出城。”
“那混入祭品队伍之事......”公孙瓒扫过刘备,“玄德当真要亲往?”
“乡勇中多有渔阳子弟,其亲眷被掳为祭品者不下百人。”刘备从怀中掏出一卷名册,血指印密密麻麻,“此非刘某一人之愿,乃万千父母泣血之托。”
帐外忽起铁甲铿锵声,关羽掀帘而入,青龙刀鞘震落帐顶积雪:“如此大事,兄长竟欲独担?”丹凤眼扫过柳珩,“四弟也糊涂!”
张飞紧随其后,蛇矛挑着半只烤羊腿:“大哥忒不仗义!救人放火这等痛快事,怎不叫上俺?”
公孙瓒猛然拍案,骨箭应声而落:“好!便依此计——但柳校尉的轻骑需添至八百,本将再拨三百白马义从助阵。至于玄德......”他独眼微眯,“你带乡勇混入祭品,需有人接应——关云长!”
“末将在。”
“率两千步卒伏于黄天坛五里外的松林,待火起为号,截杀追兵。”
“诺!”
“张翼德!”
“俺听着呢!”
“领一千骑兵陈兵滦河冰面,若乌桓人从东侧来袭,给某把冰层踏碎!”
“得令!”
刘备突然跪地行大礼:“将军以国士待备,备必以国士报之。”
公孙瓒扶起他时,掌心触到其甲胄下的粗麻衣——与五年前那个率乡勇投军的织席贩履之徒,无甚分别。
待到辕门点兵
柳珩翻身上马,枪尖挑破雾霭。八百轻骑的马蹄裹着麻布,鞍侧挂满空箭囊——内塞枯草,跑动时哗响如箭雨。
张飞拍马凑近,酒气混着霜气喷在柳珩铁面甲上:“四弟,俺把二十坛火油都塞你辎重车了!烧山时可得给劲!”
关羽丹凤眼忽睁,青龙刀指向东方:“看!”
众人望去,晨光刺破云层,照在黄天坛的金顶旗杆上。杆头挂着七串孩童的虎头鞋,随风摇晃如招魂铃。
“未时三刻。”刘备勒紧腰间草绳——那粗麻祭袍下藏着短刃,“无论成否,烽火为信。”
柳珩的枪尖划过冰面,裂痕如银蛇游向白狼山:“将军保重。”
八百骑如离弦箭没入雪雾,关羽的步卒扛着沙袋向松林潜行,张飞则率骑兵故意敲碎冰面,巨响惊起两岸寒鸦。
公孙瓒独坐箭楼,望着远处乌桓游骑的狼烟,忽然对亲卫道:“取纸笔来——本将要向刘虞讨要十万石粮草。”
“将军这是?”
“刘备若成,这些粮便是赏赐;若败......”他蘸墨挥毫,“便当抚恤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