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空间的结界震颤声渐弱，像被按了慢放的琴弦。
慕星黎指尖的狐毛还在微微炸着，那是刚才动用血脉之力留下的余震。
她垂眸看向掌心——方才拢起的白骨灰烬不知何时散了大半，只剩几缕残灰粘在指腹，带着灼人的邪力，像根细针扎着神经。
\"星黎。\"黎玄澈的声音带着点沙哑。
他的狐尾半垂着，青金色的光流转得比方才暗了些，显然方才的镇压消耗极大。
但当他抬眼时，金瞳里的温度却烫得惊人，\"玄冥的残魂在试着破结界。\"
慕星黎猛地抬头。
结界外的夜色本是墨色，此刻却泛着暗红，像被血浸过的绸子。
她能听见细碎的撞击声，一下下叩在结界上，像指甲刮过琉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云阡润正跪在地上，指尖结着阵纹，额头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进泥土里——她在拼命加固结界，腕间的银铃随动作轻响，碎成一片急促的颤音。
沈初序靠在岩石上，用袖子捂着嘴，指缝间渗出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
他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像张纸，可听见黎玄澈的话，还是勉强直起背：\"那老东西的邪力在腐蚀结界，再拖下去......\"话音未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黑血溅在他玄色衣摆上，洇出狰狞的花。
雪无涯的逐光剑始终未入鞘，剑身上浮着层淡青色的光，映得他眉目冷硬。
他忽然抬剑指向结界外：\"看。\"
众人顺着他的剑尖望去——暗红的天幕下，一道黑影正缓缓凝聚。
那是个穿玄色长袍的男子，面容被黑雾笼罩，唯剩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像两簇烧在冥河底的鬼火。
他每走一步，脚下的空气就发出\"滋啦\"的声响，像是被腐蚀的绸缎。
\"是玄冥残魂。\"黎玄澈的尾尖轻轻扫过慕星黎的手背，像在确认她还在，\"他的本源没被彻底摧毁，所以能借血月余威重塑形体。\"
慕星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血脉在体内翻涌，九尾在身后不安地摆动，每根狐毛都竖了起来，像在预警即将到来的危险。\"师尊，我们......\"
\"星黎。\"黎玄澈打断她，指尖抚过她后颈的狐毛，将那簇炸起的毛慢慢理顺，\"我要出去和他对决。
神族的因果，该由神族来结。\"
这句话像块冰砸进慕星黎心口。
她望着黎玄澈的金瞳，忽然发现那里面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郑重——像是要去赴一场有去无回的约。\"不行！\"她脱口而出，抓住他的手腕，\"你刚用过神族之力，现在出去太危险！\"
黎玄澈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点安抚的意味：\"他的目标是我，更是你。\"他的尾尖缠住她的腰，轻轻将她往身后带了带，\"你留在这里，保护大家。
云阡润的结界撑不了多久，沈初序需要疗伤，雪无涯......\"他看向雪无涯，后者立刻点头，逐光剑在掌心转了个剑花，\"我会盯着。\"
慕星黎的喉咙发紧。
她看见黎玄澈的狐尾在身后展开，九道青金色的光带在夜色里划出温柔的弧，可那光带边缘却泛着极淡的暗纹——那是神力透支的征兆。
她想再说什么，却被他用指尖抵住嘴唇：\"相信我，我会回来。\"
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挑破了她眼底的水光。
慕星黎用力点头，反手握住他的指尖：\"我等你。\"
黎玄澈转身走向结界边缘时，慕星黎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他的衣摆被山风掀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那是她曾用指尖描摹过的弧度。
结界在他面前泛起涟漪，像水面被投入石子，他的身影顿了顿，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有千言万语，最终都化作嘴角极淡的笑。
结界外的玄冥残魂发出刺耳的尖笑：\"黎玄澈！
你这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了？\"他抬手一抓，空中顿时凝出柄漆黑的骨剑，剑身上爬满暗红色的咒文，\"当年你联合其他神族封印我，今日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护的人如何在我手里碎成渣！\"
黎玄澈的金瞳骤然收缩。
他抬手召出自己的武器——那是柄半透明的玉剑，剑身流转着与他狐尾同色的青金光芒。\"玄冥，你本是神族司罚，却因私怨屠尽下界凡人，早该被剥夺神籍。\"他的声音冷得像雪山之巅的冰，\"今日，我替神族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两人的力量已撞在一起。
玄冥的骨剑带起黑色飓风，所过之处，岩石碎裂，草木焦枯；黎玄澈的玉剑则裹着青金流光，像道劈开混沌的闪电，每一次挥斩都在虚空中留下星芒般的痕迹。
慕星黎隔着结界都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余波，她的狐毛再次炸起，九尾不受控制地扫过地面，将一块碎石拍得粉碎。
\"稳住结界！\"云阡润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的指尖渗出血珠，阵纹却比之前更亮了几分，\"这股力量在撕扯结界，再撑半柱香......半柱香都难！\"
沈初序突然站起身，他的黑血已经止住，可脸色却白得像雪。
他从储物戒里取出数枚青铜符，反手拍在结界上：\"这是我新炼的破邪符，能暂时中和邪力。\"符纸遇风燃烧，发出噼啪轻响，结界上的裂痕果然浅了些。
雪无涯的逐光剑突然发出清鸣。他看向慕星黎：\"我去帮他。\"
\"不行！\"慕星黎脱口而出，\"玄冥针对的是神族，你去只会......\"
\"我不是去送死。\"雪无涯的嘴角扯出个淡笑，\"逐光剑是上古神铁所铸，能伤邪物。\"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再说，我答应过你，要护你周全。\"
不等慕星黎回应，他已破结界而出。
剑鸣声更烈，一道青色剑光如游龙，直取玄冥后心。
玄冥显然没料到会有变数，慌忙挥剑抵挡，骨剑与逐光剑相击，溅起火星般的黑芒。
\"好机会！\"沈初序低喝。
黎玄澈抓住空隙，玉剑划出半圆，青金光芒如潮涌，直接劈在玄冥左肩。
玄冥发出一声惨叫，半片衣袖被灼成灰烬，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皮肤——那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颜色。
可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一直沉默站在角落的顾岁安突然浑身剧震。
他的眼白慢慢被金芒覆盖，额间浮现出一枚菱形印记，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他的指尖长出半寸长的利爪，指甲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连衣摆都被某种力量撑起，像有看不见的风在撕扯。
\"顾岁安？\"慕星黎惊觉他的气息在疯涨，\"你......\"
\"星黎。\"顾岁安开口时，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像是有两个声音在同时说话，\"我体内......有祖先的血脉。
我能感觉到，它要我保护你。\"他的利爪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滴落的瞬间，空气中泛起甜腻的花香——那是只有神族后裔才有的血香，\"玄冥伤你，我不允。\"
话音未落，顾岁安已冲了出去。
他的身影快得像道残影，等慕星黎反应过来，他已经站在黎玄澈身侧，利爪挥向玄冥的右腿。
玄冥显然没料到会有第二个神族血脉介入，慌忙后退，却被黎玄澈的玉剑钉住左肩。
\"怎么会......怎么会有两个神族？\"玄冥的声音里终于有了慌乱，\"黎玄澈，你到底藏了多少后手？\"
黎玄澈的玉剑又往前送了几分，青金光芒在玄冥体内炸开：\"不是后手，是人心。\"他的尾尖缠住顾岁安的手腕，将自己的神力渡了过去，\"你以为神族只剩我一人，却不知正义从来不会独行。\"
玄冥的身体开始透明。
他的幽蓝眼睛里翻涌着不甘，突然尖笑起来：\"你们以为赢了？
哈哈哈哈！
血池里的本源早被我分出七魄，就算我死在这里，七魄也会在三日后齐聚！
黎玄澈，慕星黎——\"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毒，\"三日后，我要你们亲眼看着，千幻神宗如何在血火中化为灰烬！\"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彻底消散。
空中只余下他的笑声，像根细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黎玄澈的玉剑\"当啷\"落地。
他单膝跪地，金瞳里的光暗了又暗。
顾岁安也踉跄着扶住他的肩膀，额间的菱形印记正在变淡，显然血脉觉醒消耗极大。
雪无涯的逐光剑\"噗\"地插进地面，他捂着胸口后退两步，嘴角溢出鲜血——刚才那记突袭，他硬接了玄冥三成力道。
结界内的慕星黎早冲了出来。
她跪在黎玄澈面前，指尖按在他后颈，将空间灵泉的力量渡了过去。
灵泉的凉意刚渗入他体内，他就抓住她的手，哑声说：\"我没事。\"
云阡润和沈初序也赶了过来。
云阡润扶着顾岁安坐下，从储物戒里取出疗伤丹；沈初序则检查雪无涯的伤势，边拆药囊边嘀咕：\"你这不要命的......\"
山风卷着血月的余韵吹来，带着淡淡的腥气。
慕星黎望着黎玄澈泛白的唇，突然想起玄冥最后的话。
她握紧他的手，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正在回升，可心底那丝不安却越来越浓——三日后，七魄齐聚。
\"师尊。\"她轻声说，\"我们得回宗门了。\"
黎玄澈抬头看向她，金瞳里的光慢慢聚起。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笑了：\"好，我们回去。\"
众人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时，慕星黎回头望了眼方才战斗的地方。
那里的岩石焦黑，草木尽枯，唯有一点幽黑的光，正从地缝里缓缓升起，像只睁开的眼睛。
她握紧黎玄澈的手，脚步却顿了顿。
三日后。
血月，七魄，千幻神宗。
她在心里默念这几个词，九尾在身后轻轻摆动。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事，将她和最重要的人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