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姑娘紧紧捏着拳头,使劲儿告诉自己,有求于人、有求于人,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生气变丑又长痘。
她猛地灌了一口茶水进肚子,解了渴,这才压下小性子,老实交代起了自己的来历,“我乃香云山庄二小姐丛魄雪,找你是受我阿姐丛灵嬅的嘱托。
希望你能帮香云山庄办件事,事成之后,公子想要的那件东西和万两银钱我丛家如数奉上。”
粉衣姑娘亮出了自己的名头,扬着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样,像是只示威的小孔雀,得意洋洋地等着澹台临的奉承。
却不料,等了好一番时间,也没等到澹台临的马屁,自己反而是尴尬地又举起茶水喝了一口。
澹台临悠哉游哉地开口道:“本公子想要的东西?就你丛家,还好意思说有本公子想要的东西,谁不知道本公子花钱如流水,还区区万两银钱,本公子建个马场就花出去了,当真以为本公子稀罕你们丛家的很呢?”
“丛魄雪,”澹台临喊了粉衣姑娘的全名,表情意外的冷漠和嘲讽,“还以为你丛家是五年前那般高高在上,别人非它不可吗?香云山庄在本公子眼里就是一个屁!
你们丛家都已经落魄到这种程度了吗?十年前掷金如沙,万两黄金修未央阁的魄力去哪里了?
不会被你们家现在跪着求人办事的卑微给烧掉了吧?
丛魄雪,你到底在得意些什么?世界没了你照样转,没了丛家也照样转。
我可真搞不懂你这身傲骨究竟在傲慢些什么东西?”
丛魄雪听了,那是血压冲上天灵盖,气得眼前一黑又一黑,教养什么的,都被面前的这个男人说的一去不复返,只想让她把她的巴掌狠狠地扇在澹台临的脸上。
丛魄雪究竟是年轻姑娘,经不得澹台临挑衅,忍到忍不下去了,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茶水一跳。
她站起身,指着澹台临厉声娇喝:“我丛家是落破了,不是没了!澹台临,你少在这里欺负人!
我算什么?我就算落魄成了沿街讨饭的,也不是由你来置喙的!
你又是什么东西?你有什么靠山?一个被架空了权力、只剩个架子的常王爷?人家都老的该颐养天年了,还得为你这个浪荡家伙擦屁股!
还是是说你很得意你是个皇子?陛下那么多个皇子,少你一个又怎么样?陛下早就放弃养你这么个只知道逛花楼的草包了,要不然也不会放任你躲在常州来避清净!
你就是个天下第一纨绔!吃我们老百姓纳的税,花我们纳的税,你贡献了什么?你为常州、为大周贡献了什么?
贡献了你这张厚颜无耻的脸吗?”
丛魄雪越说越气愤,把身旁的海棠都吓了一跳。
“你就是个比上不足比下不足的超级大笨蛋!”丛魄雪堪堪维持住了教养,没有骂出她小时候偷去勾栏之地听来的烂话,“你就是仗着陛下不管你,王爷宠着你,太子护着你,你又在得意些什么?你这个靠别人吃饭的东西!太子早就死了五年了,陛下也早就不在乎你了,你就只有个干爹,还天天给人家惹麻烦——”
丛魄雪骂到后面已经口无顾忌了,气焰也越发嚣张起来,但她内心的不安感也越发旺盛,澹台临的皮笑肉不笑和眼中的冷漠让她心慌的紧。
直到说到了太子的死。
丛魄雪才第一次意识到阿姐口中说的“那个人的压迫感不亚于当今的圣上”是个怎么一回事。
“死”这个字似乎就是澹台临发怒的燃点,她亲眼看着澹台临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锋芒毕露,带着杀意和憎恶,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像是在盯着一具死掉的尸体。
澹台临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上挑嘴角猛地变成一条直线,直到最后一丝情绪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丛魄雪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她被澹台临这浑身突然震发出的气势震得手脚冰凉,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似乎连血液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凝视给冻住了。
背后的冷汗疯狂地冒出来,风一吹,丛魄雪几乎要冷的打哆嗦。但她根本动不了,不是她不想动,她的意识仿佛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小腿肚子紧张地要抽筋了,可是她动不了!
连欲要辩解的语言都在一瞬间失色,被沉重的巨山压成了苍白的一页纸,“呲啦”的纷飞成了碎片。
丛魄雪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坐下来的了。
也许是澹台临轻飘飘的一个“坐”字,她就乖乖地坐了下来。
其余,一概不知了。
她太害怕了,在澹台临的视线下,她想到了“死亡”,是她被他亲手捏住脖子扼杀的死状,她恐惧的不行。
周潋光本来是站在澹台临身后端茶倒水,干着闲散活的,累了还可以偷偷靠着柱子休息下。
看着两个幼稚的小学鸡对吵,周潋光真心心累,他应该是真的老了,一点都不想再带孩子式的哄人和劝架了。反正澹台临心中有数,定不会让局面超出他的控制之外。
于是,周潋光本人就趁着两人吵架的时机,大摇大摆地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
直到听到这姑娘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周潋光惊得浑身一震,他俩聊啥了,就把自己的身份爆出去了?他侧耳仔细聆听,哦,原来是说他死了五年了。
周潋光见怪不怪地又喝了口热茶,那没事了,正要接着走神呢——就被澹台临猛地握住了手——在桌子之下。
澹台临左手把玩着喝干净的茶杯,右手穿过桌下的空间,用力地握住了周潋光的手,似乎是在证明着什么,又像是在留住些什么。
周潋光回握住澹台临的手,安抚地用指尖摸了摸他的手背,两人十指相交,被相近的宽大衣袍遮住了这份秘密。
澹台临冷笑一声,看着吓呆了的娇娇小姐丛魄雪,放过了这个话题,漫不经心地把笑容挂回脸上,一副无赖派地道:“那又怎么样?我啃老我高兴啊,我家老头乐意被我啃。至少不像某些人还被自己爹赶着满大街的找人帮忙吧?”
丛魄雪脸颊一红,被说中了。她赶到常州,不就是被要求着满大街的找人帮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