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热闹一如往常。
各种各样贩卖着不同商品的小贩正卖力地吆喝着。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难得一见的宝贝——客官要不要来瞧瞧——”
“今日我柳氏大商铺全场折扣价格,买五赠一……”
周潋光穿着一身朴素的衣物,隐匿面容若普通人一般闲庭散步于集市之中。
“宿主,咱们来这里是直接蹲点的嘛?”
四筒好奇地打量着东市一条街各色的买卖,“任务对象应该在赌场里面吧?我看他和宿主您的坐标点已经无限趋近重叠了。”
自从在天乌国一行里被周潋光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后,四筒格外注意重叠的坐标点,立马就联想到地上地下的空间重叠问题。
周潋光赞许地在脑海里摸了摸四筒,惊讶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四筒,你还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子系统吗?”
四筒骄傲地抬头:“哼哼哼,我现在可是进阶版系统,怎么能同往日一般看我。”
“不过嘛,”周潋光话音一转,“这次雅正不在地下,也不在楼上,他就在那儿。”
顺着周潋光的目光看去,东市最大的一间赌石场被身着东厂厂服的跨刀侍卫围了起来。
那些厂卫们穿着统一的深蓝色蟒形蛇雀服,腰间统一佩戴着闪闪发亮的绣春刀,面色严肃,不苟言笑地将那赌石场的大门及周围一圈空地围起来。
一些好事的百姓下意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探头探脑地看着热闹。
都说东厂尽干些“人嫌狗厌”的事情,风评不是一般的差劲,怎得还能惹来一圈好热闹、爱八卦的百姓围观?
自然是得益于周潋光的严苛要求和后面接任者的维持,东厂办事,不动民生膏脂,只杀贪官败类和狼狈为奸的世家子。
因此东厂实际上在民间口碑不错,但谁叫有钱人家掌管着舆论口碑呢?
于是乎,东厂“臭名昭着”的野蛮作风就这么响亮起来了。
周潋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有时候结果确实要比过程更重要,当你手中抄到了沉甸甸到搬不动的几大箱金子后,谁还会在乎那些痛哭流涕的恶人的叫骂声呢?
反正他不在乎,估摸着霍雅正就更不在乎了吧?
聚福堂,乃是东市头一家做得红火赌石生意的大商户,吸引着许多初来乍到打听得其名声和有钱没地花的公子哥们齐聚一堂,一刀下去,天堂地狱。
要么卖身还债,要么一夜暴富。
聚福堂的东家叫方仲瑜,平日里还算老实,顺天府派人来收税时,总是老实地交的最快最齐,很少等得到深更半夜提刀上门算账的东厂厂卫们。
周潋光微微扬了脖子往那里面扫一眼去,朱红漆金的大柱子后面,是气派十足的正大门,里面应该招待客人,忙上忙下的聚福堂管家——方仲瑜的头号狗腿子田白正弯腰点头地朝着那慵懒跨坐在主位上的朱红色蟒形蛇雀服男人赔笑。
而那朱红色圆领衣袍的男子,正是周潋光最小的一个弟弟——九皇子霍雅正。
继承了他母亲的异国基因,霍雅正的头发生来就卷卷的,摸上去十分蓬松,发丝在光下会呈现出琥珀一样金棕色的色泽,再是那双狐狸一般的大眼睛,在人群中,霍雅正非一般的耀眼。
他蹙着眉头,满脸不耐烦,一只手搭在太师椅上,支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捏着骨鞭,一下下抖着,不知道敲打着谁惶惶不安的心神。
“咋回事啊?怎么堵着门口不让进呢?”
周潋光随机挑选了一位幸运观众打听道。
那人恰好是一个自来熟的性子,听见周潋光如此探问。
自然也压低了声音,十分大方地分享起了消息:“你有所不知啊,今儿一早这位大人就领着这群人高马大的侍卫们把这儿包圆了。
说是在这里放了有个聚福堂伙计的账,结果逾期了四五天,始终不见还账的,于是就派人堵了聚福堂的大门,不准人进去,非要把那个不还账的家伙揪出来。
已经派了一队进去搜楼了呢。”
他小心地瞥了眼那群围场的厂卫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在这里讲小话,继续道:“这东家正好前几日出去办事去了,就只留了这个田管家管事,真是糟心,居然在自己手下出了这档子破事。”
“若是运气好,揪出了那个欠账不还的伙计,说不定这聚福堂还能逃过一劫;若是揪不出这个伙计,那大人可是放了狠话,揪不出来,他就要一刀劈了这聚福堂,”那人摸了摸下巴道,“好像说什么连坐法来着……俺是个糙人,也不懂那些大人物的话——反正到现在为止,那欠账的伙计也没被揪出来呢。”
周潋光好奇问道:“东厂不是抓贪官污吏的么?怎么还放起账来了?”
那人颇为得意地摸摸下巴道:“那你就是有所不知了,你是初来京城的后生吧?”
“是啊,我好不容易托了关系进城,就是想在此处谋得一份生计,赚点小钱,再回家乡开个铺子,快活快活,”周潋光顺着话头继续道,“他们都说想赚钱,去京城;到京城,去东市。东市遍地都是钱,随便找个活计做,都比其他地方赚的多呢。”
那人眼神怜悯地看着周潋光道:“傻小子,你这是着人骗了,赚啥钱啊,这东市最喜欢坑外来人的钱,赌石、鉴宝哪样不要本钱,你别赔在里面就算好的了,还想在里面捞钱,你不如去外面饭店酒楼找个刷盘子的活计做呢。”
“真的吗?”周潋光一副懊恼模样,“我还白搭给那人一两银子的介绍费呢!结果是骗我的!”
那人安慰似的拍拍周潋光的肩膀道:“还好你遇着我了,不然这东市能坑得你只剩一条裘裤出去。”
“你不知道吧,我在这里开修理铺子都有好几年了,看见了多少像你这样年轻莽撞的后生闯进东市来想要白手起家,最后都被坑得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然后欠了一屁股债,”那人微微叹气道,“欠债欠的多了,那些欠债人就雇了打手上门讨债,高利贷那是利滚利,越滚越多,你拖的越久,欠的就越多。
顺天府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无能为力,只能明面上阻止一下,不让动粗,但是看不见的地方,还不是照样磨灭了多少活生生的性命——贪婪,让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啊……”
这人若有所思地瞧了周潋光一眼,“后生,看你眼神坚毅,你可不要步那些家伙的后尘啊,俺会瞧不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