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儿子翻墙的身形，王婶子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本想上前阻拦，可到底是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出门时已经来不及挽留，只能捶胸顿足看着儿子去做糊涂事。
虽然不知道另一边究竟发生什么，心里大概也能猜到几分。
实在放心不下，王婶子就一直敞开房门，坐在里面等着儿子回来。
王安国回来时，天光微亮。
白色的衬衫被血渍染红，雨水冲淡后的血迹格外鲜艳夺目。全身湿漉漉的，衣服也都粘在身上。
面色惨白神情落寞，眼神空洞得像是行尸走肉。整个人失魂落魄，狼狈的犹如丧家之犬。
王婶子站起身迎了上去，王安国见是母亲过来，不愿让她一把年纪还跟着操心。
于是强撑着摇头，说自己无事。
王婶子却没有如同预想中那般关怀。
而是勃然大怒，伸手抽了他几个大嘴巴子。接连“啪啪”好几声，左右开弓，力到半分没有收敛，丝毫没有顾忌母子情分。
只想用痛苦把他打醒。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王婶子边抽边掉泪，失态的控诉道：
“我警告过你多少次，要么你就光明正大把人娶回家，要么就藏好心思躲远点。你怎么能做出半夜爬墙头这种蠢事？
你如今已人到中年，不能光长岁数不长脑子。以前还能说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如今你这么大个人了，做事应该有分寸。”
王安国刚被伤透的心，还未愈合，又被亲妈捅了一刀，刺得心底生疼。
绷直身体默默承受，忍着胸口的钝痛，沉着张脸一言不发。
表面看似在认真听训，实则额角青筋直跳，攥紧的拳头掐到指节泛白，差点就绷不住情绪。
人总会下意识推卸自己的责任，选择迁怒别人来减轻内疚的情绪。
王安国也是费尽毅力克制，才没有用犀利的言词来怨怪母亲。
可王婶子不傻，她当初做过潜伏敌方的情报人员，最擅长看人脸色观察细节。
儿子一闪而逝的情绪，也没能逃过她的双眼，她能看清埋在平静外表下压抑的烦躁。
她明白儿子这是在埋怨自己，恨自己当初强行给他报名参军，以至于拆散了他们这对有情人。
思及此，王婶子瞬间泄了力，手掌停在半空再也挥不下去。
与此同时，谷翠玲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双眸失神的望着虚空，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今天这事儿闹得稀里糊涂，不知几个孩子有没有察觉。若是碰巧撞见了，又会不会想歪？认为她这个做娘的不检点。
谷翠玲生怕小闺女因此与她心生隔阂，于是连忙起身去了谷卫盈房间。
此时谷卫盈还没睡，正在苦口婆心的劝导弟弟。
“咱都是娘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出来的，你可不能站在爹那边。”
谷卫民眉毛揪成一团，撅着嘴，满脸的不赞同。
刚想摇头，可看姐姐面容严肃，态度又那般坚定，显然是不容置疑。谷为民思索半晌，到底没敢发表自己的观点。
儿子很难共情母亲的感受，他们的思维更偏向于理智。反倒女儿容易感情用事，对母亲的遭遇感同身受。
谷翠玲站在门外，听到闺女这话，只觉心里头涌出一股暖流。
从没有人如此坚定的站在她这边，特别是明知是非对错，还仍旧选择偏心于她。
迫切的推开门，把心心念念的乖宝搂进怀里。如同灵魂寻到了支点，给予她无穷的力量。
谷卫民不高兴的撇撇嘴，气哼哼的扭过身子不看她们。
谷翠玲对待小儿子也没什么温情，也不想叫这碍眼的玩意儿打扰到母女俩谈心。于是直接下了逐客令，把人从房里撵出去。
谷卫民冷笑道：“哼！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转身就走，生怕慢上一步就会挨抽。
谷翠玲心情好，也没跟他计较。起身倒了两杯热水，又撒上些红糖，递给小闺女，娘俩一人一杯。
香甜的气息环绕周身，心情也不由变好了几分。
谷卫盈不知娘前来何事，也不敢随意挑起话头，生怕哪句话说错，会惹得娘掉眼泪。
小心翼翼的捧着杯子，吹一口抿一口，喝的分外认真。
谷翠玲眉目舒展，显然没把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见小闺女这副心存顾虑的模样，嘴角浮现出一丝浅笑。
伸手揉了揉谷卫盈的脑袋，在她诧异的目光中，主动开口轻笑道：“乖宝之前都看到了什么？”
谷卫盈抿了抿唇，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她所了解的事情，远比亲娘想象的还要多。
谷翠玲见她为难，也不深究，转而自顾自述说起事实真相。
原本在来之前，她有想过编一个谎话蒙骗闺女。
可既然闺女选择无条件站到自己这边，那她也不介意把不堪的过往，摊到明面上讲。
“你没看错，我跟王安国曾经的确有过一段，不仅如此，我们之间还有过一个孩子。”
听了这话，谷卫盈慌得手足无措，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抬手捂住耳朵，还是伸手去堵娘的嘴。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也不怕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
谷翠玲见闺女满眼不赞同，反应过来挑眉轻笑。
“不用想那么多，我先前不肯承认，并不是因为怕你爹知道，而是承认的结果弊大于利。”
谷卫盈眼神瞬间迷茫，疑惑的睁着大眼睛，一看就是不明白其中缘由。
谷翠玲叹了口气，只能将事情掰开来讲，希望闺女能从中悟出几分。
“你爹这人最识时务，就算今天抓到现行，也不会当面与我撕破脸。反倒是我的否认，为他保留了一丝颜面。若真说穿了，才是把他的面皮踩进泥里。 ”
顿了顿，谷翠玲神色黯然，语气也略显低沉：
“至于王安国，他对我的感情有限，更多的是年少时的执念。今日他是一时冲动头脑发昏，可我不能也跟着昏了头。
若真离婚嫁给他，也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反而必定会影响到你们的名声。”
见小闺女双手托腮，眼神迷茫中透着一丝清澈的愚蠢。一看就是听得满头雾水，没弄明白其中含义。
谷翠玲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没有说清楚前因后果，这没头没尾的，也不怪闺女听不懂。
叹息一声，放缓语调，将前尘往事娓娓道来。
“说来，那都是十几年前的的事了。”
“当初你爹是被我强迫的，那时年轻冲动，我看上了他的脸，被拒绝后不甘心，就联合你姥爷舅舅他下了套。”
谷卫盈被震惊的目瞪口呆，即便她拥有五世记忆，也不曾了解过这些内情。
谷翠玲没有理会她的表情，继续慢条斯理的叙述曾经。
“后来成功领了证住到一起，你爹也一直对我不咸不淡。我当时年轻气盛好面子，也做不来热脸去贴冷屁股。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转过头就对别的男人笑脸相迎。”
谷翠玲语气平淡，眸中有浅浅的怀念。
似是想起从前，刚摆脱泥沼，重新绽放的人生。
那时她有颜有钱，心高气傲，还没被现实磋磨的没了心气，不知道世道深浅人性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