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主任有贼心没贼胆,他深知陶芹的个性,加上厂里还有她亲女儿跟小儿媳在。如果自己把假冒的检讨交上去,陶芹还是会知道,到时候,那个凶婆娘能骂死自己。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晚,第二天上班后,徐主任立刻抓着沈秋分问:“你妈怎么说?”
“我妈不愿意,说不是她的错,她不会认的。”
“哎呀!”徐主任急得跺脚,“你就没劝你妈啊?这事对我们财务部影响非常大,她低个头认个错怎么了!”
沈秋分无辜地看着徐主任:“她是妈,我是女儿,我还能强迫她认错?不行啊,我打小就怕我妈,她脸一板,我腿肚子就打颤。”
想想陶芹那张脸,徐主任觉得沈秋分没有说假话。当年一起工作的时候,他也害怕陶芹那张板着的脸。
可还是不甘心,徐主任决定再去找一找陶芹。
站在7号大院门口,双手拎满礼品的徐主任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换上一个大大的笑容,这才走进了院子。
到了沈家,徐主任一眼就看见陶芹在堂屋缝衣服。
“陶会计,新年好!缝衣服呐,你这手真巧!”
陶芹有些烦躁,嘴角下撇,低下头继续缝衣服,并不理睬徐主任。
徐主任的心气一下子泄了,有气无力地坐在陶芹身边,进行最后的挣扎:“陶会计,陶姐姐,你就救救弟弟我吧!当时黄老大把这个部门好好地交给我,我不能让它毁了啊。
现在人人都盯着我们财务部,看我们是怎么解决这件事的,难不成真让我们办公室的人个个都降一级吗?大家都是老同事了,你就不能搭把手帮一把?”
姓徐的今天没有打官腔,倒是真心实意起来。
陶芹拿起剪刀把线头剪断,决定发一下善心:“小徐啊,你真觉得这事是财务部的锅,因为我们当初审查不严格,才有了这笔资金的流出?”
徐主任当然知道这锅不该财务部来背:“现在没人关心是不是我们财务部的错,领导说了是我们的错,那就是我们的错!”
“怪不得你都是主任了,还老是低人家部门一头!你奴性怎么这么强呢,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问你,是哪个领导直接说让财务部背锅了?”
“那天,吴副厂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们当年这笔账没做好,造成了厂里的重大损失。因为那次货卖得不好,导致厂里后续很多计划都搁置了,造成现在经济效益越来越不好。
然后,吴副厂长就要求我们财务部写检讨书,当年参与的人都要降职。”徐主任也不瞒了,把前几天的情况都告诉了陶芹。
陶芹呵呵一笑:“你看你,一个副厂长找你,你就慌了神,你怎么那么怂呢?你也是厂里的老人了,厂里那些鸡飞狗跳的事情,你都忘了?很明显,吴副厂长就是通过财务部来找某些人的茬的!”
“姐,我知道啊!可吴副厂长是姚书记的人,这事说不定就是姚书记的命令。我身后又没什么靠山,只能按照他们的吩咐办事。”
“那你就不怕张厂长报复你?”
“……我也怕啊!” 徐主任说着,感到了一把心酸泪,这事怎么这么难。
“呵呵,小徐啊,你真是当墙头草也不合格。第一,吴副厂长到底是自己的意思还是姚书记的意思,你其实不知道;第二,就凭这件事,吴副厂长能否扳倒张厂长,你也不确定。你其实什么都不能掌握,你跟在这些领导后面,上蹿下跳个什么劲!”
“我怕啊,我真的怕财务部毁在我手里啊!”
“你要是按照上头的思路做事,财务部才会毁在你的手里。姚书记今年年底就退了,到时候如果是张厂长上位,你能有好果子吃?就算不是张厂长,是别人,你能有什么好处?”
陶芹的话点醒了徐主任:对啊,我不能就看眼前,也要为长远打算。
徐主任虚心求教:“姐,求你给我指条明路吧!”
“很简单,但是需要勇气。你不承认,你就跟吴副厂长说,你查过了,所有经手的流程都是按照厂里的规章制度办的,财务部没错。”
“这……能行?”
“你怕啥,我刚说了,姚书记年底就退休,你装个一年的鹌鹑,这一年夹着尾巴做人,姚书记不会在意你这种小虾米的。这样,张厂长上位,才有你舒心日子过。就算到时空降一人,那人家又跟你没仇,你还是能好好当你的财务部主任啊!
而且,这事从采购到售卖,别的部门就没问题?采购没问题?研发没问题?销售没问题?你就把水搅浑了嘛!大家一起乱,那更显得你没事了!”
徐主任恍然大悟,跳起来就往门外跑:“姐,你真是我亲姐!桌上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弟弟我去干活了!”
陶芹挥挥手送走徐主任,哼着小曲把东西收起来。
刚费了不少口水,得好好补补。
晚上,徐二苗说起今天的闹剧:“徐主任不知道怎么就聪明起来,直接在开会的时候说那笔账不是财务部的错。要是有错,那各个部门都有错。一下子,大家就吵起来了。
张厂长听见徐主任这么说,应该挺高兴的,我看见他在桌下抖腿。姚书记就喝了口茶,静静地看大家吵架。
妈,徐主任今天来找过你吗?”
陶芹装模作样地弹了弹衣角的灰尘,把徐主任再次登门的事说了一遍。
徐二苗对自己婆婆佩服不已:“妈,你可真厉害。把水搅浑了,那谁还有空找你的茬。”
“那可不是,老娘在厂子里待了多少年来,什么破事烂事没见过。想搞我,他是想吃屎吧!”
沈青山嘴里的豆腐都不知道该不该咽下去了:“吃饭呢,什么屎不屎的,你可别说了。”
陶芹瞪了沈青山一眼,开开心心吃饭。明天还得去准备点搬家要用的小东西,自己可得保存好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