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到行动开始前的凌晨。
札幌的夜色深沉，安全屋内只有几盏指示灯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李小二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地板都快被他磨出火星子了。
他此刻的脑袋里，王国良所在别墅的结构图、敌人的分布、以及各种情报信息如同走马灯般闪烁。
“不行，不行，与周明商量完的原计划漏洞太大，跟筛子似的！”
他停下脚步，抓了抓自己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等王国良这老小子被脚盆警视厅接走，再想动手，变数太多了！万一在市区交火，伤及无辜怎么办？万一那四个生化怪物在闹市区发疯，老子火力全开之下，误伤吃瓜群众，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脑海中浮现出露娜那诡异的能力，坦克那蛮牛般的冲击力，导弹那精准的打击，还有军师那深不见底的算计。
在开阔地带或者复杂市区与这四个家伙放对，就算能赢，也绝对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哦不，是波及无辜一千！
“必须得改剧本！必须把战场控制在别墅区范围内！”
李小二下定了决心。
他拿起电话郑重地按下了那串绝密号码。
电话接通的速度很快，仿佛对面的人一直在等待着。
“小二同志，怎么还没休息？”
秦老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
“001首长，您不也还没休息。是这样的，关于今天的行动，我脑子里过了好几遍，觉得风险太高，想重新制定方案，所以，必须向您紧急汇报。”
“你说！”
秦老言简意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李小二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语速加快：“首长，鉴于目前汇总的所有消息，我想调整核心战术目标——对那四个生化人，实施一次性、毁灭性打击，争取一网打尽！”
“由于脚盆警视厅的人会在上午十一点准时去接王国良和那个‘小梁’，出于对王国良这个‘重要资产’的保护措施，‘坦克’、‘导弹’、‘军师’、‘露娜’这四个人，极大概率会全体出动，贴身保护王国良前往警视厅配合所谓的‘调查’。”
“你继续分析！”
秦老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是！首长，不管这个调查是真是假，也不管王国良这老狐狸用了什么金蝉脱壳、偷梁换柱的计谋。”
李小二语气斩钉截铁，
“只要他离开了现在这个相对独立的别墅区，一旦我那时再对其实施抓捕，行动难度上升是必然的！对于抓捕他我有信心，但我担心的是，在前往警视厅的路上，或者在警视厅门口发生高强度冲突，会导致不必要的、大量的平民伤亡！”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甚至有点狂：“毕竟，这次，为了速战速决，我可能真的要……火力全开了！而在我火力全开的状态下，我有绝对的信心，在极短时间内把那四个生化怪物解决掉，并且成功抓捕王国良！但那个破坏力……在人多的地方，我收不住手啊首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消化他这番话里蕴含的爆炸性信息。
“所以，你的具体想法是？”
秦老的声音依旧平稳。
李小二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抛出了自己大胆的计划：“报告首长，我的想法很简单粗暴！行动提前！打他们一个时间差！”
“第一，让阿玄带领阿武、磐石他们，主动去袭击警视厅在札幌的分部！把他们拖在老家，让他们无法按时，或者根本无法派出人手去接应王国良！”
“第二，阿玄他们行动时所使用的所有武器，全部采用北美制式！从子弹到火箭弹，以及单兵导弹，全部都要贴上北美的标签！这样的话，哪怕事后脚盆这边有所猜测，没有确凿证据，他们也不敢直接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只能吃个哑巴亏！”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李小二声音提高，
“在阿玄他们行动的同时，也就是今天上午十点半整，我一个人突袭王国良所在的别墅！利用他们被警视厅遇袭消息震惊、注意力可能分散的宝贵窗口期，以雷霆万钧之势，用最短时间，实现零平民伤亡，完成斩首和抓捕任务！”
他一口气说完，感觉心跳都有些加速。
这个计划无疑是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
把队友派去当“声东”的诱饵和搅屎棍，自己则去执行最危险的“击西”任务，直面四个可怕的生化人。
秦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小二同志，把最危险的任务独自扛下，你会不会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那四个目标，根据你之前提供的情报，非同小可。”
李小二心里一暖，但语气却更加坚定：“多谢首长关心！压力肯定有，但我觉得这是目前情况下的最优方案！风险可控，收益最大！请您相信我，也请相信……我的‘能力’！”
他把能力两个字咬得很重。
电话那头陷入了更长的沉默，久到李小二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信号断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咚咚”撞击肋骨的声音，在寂静的安全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终于，秦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直接回应他的方案，而是先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小二，你还记得你刚加入咱们的机构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李小二愣了一下，思绪瞬间被拉回到几个月前。
“记得，首长。您说，我的力量，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在混沌中，为我们的人民，开辟一片朗朗乾坤。任何时候，都要记得力量为何而用，为谁而用。”
“很好，你还记得。”
秦老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欣慰，但随即变得更加凝重，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你提出的这个‘最优方案’，其中包含了主动袭击一个主权国家的执法机构，哪怕它属于脚盆。这在常规层面，是赤裸裸的战争行为。你如何确保，你动用这份力量，依旧是在‘开辟’，而不是在‘毁灭’？你如何权衡‘零平民伤亡’与‘引发区域性紧张甚至冲突’之间的轻重？”
这个问题如同重锤，敲打在李小二的心上。
他深吸一口气，并没有被这个问题吓倒，反而激起了他更深层次的思考。
“首长，我明白您的顾虑。”
李小二的声音沉稳而坚定，
“我并没有忘记初衷。正因为我记得，我才提出这个方案。”
他组织着语言，试图将脑海中那个清晰的逻辑链条表达出来。
“首先，评估风险与收益。王国良及其所窃取的研究成果，加上那四个活体的生化改造人，其潜在威胁等级，远超过一次针对特定执法机构的、可控的、精准的骚扰性袭击。如果让他们成功将人或技术转移，未来可能造成的危害，可能是全球性的、不可估量的。我们是在用一次局部的、可控的‘小破坏’，去阻止一场可能发生的、更大的‘灾难’。”
“其次，关于平民伤亡。这恰恰是我坚持将主战场放在别墅区，并提前动手的核心原因！”
李小二的语气里带着决绝，
“等待他们进入市区，变数太多，我无法保证在对抗那四个怪物的同时，还能完美规避所有平民。但在别墅区，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将战斗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实现我方与敌对方之外的零伤亡！相比之下，袭击警视厅分部，我们选择的是非高峰时段，攻击目标是建筑本身和其防御力量，阿玄他们会严格执行规避平民的指令。两害相权，我取其轻！”
他顿了顿：“首长，我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在这种两难的困境中，做出最符合国家和人民长远利益的抉择吗？有时候，为了守护更多的‘无辜’，我们不得不先动手，去清除那些确定的、巨大的威胁！”
“哪怕这个过程，需要我们背负‘恐怖分子’的污名，需要我们去扮演恶人，需要我们去弄脏自己的手！”
李小二几乎是在倾泻自己的信念和情绪。
“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开辟’！不是在温室里按部就班，而是在泥泞和荆棘中，用我们的方式和判断，杀出一条血路，为我们身后的人，争取那片‘朗朗乾坤’！或许手段看起来激烈，但我们的目标从未改变——守护！”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更加令人窒息的沉默。
李小二甚至能想象到秦老在另一端，眉头紧锁，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的这番话，是在挑战某些既定的规则和边界。
终于，秦老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凝重，也有叹息。
“小二……你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愣头青了。你已经学会了从更高的层面去思考问题，去权衡，去……担当。”
他话锋一转，语气重新变得锐利：“但是，你要清楚，一旦踏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箭。你所提出的方案，其带来的连锁反应，可能远超你我的想象。你，和你团队的每一个人，都将背负上沉重的枷锁。”
“首长，我明白！”
李小二斩钉截铁，
“我和我的队员，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为了任务，我们可以是任何人，也可以不是人！”
“好！好一个‘任何人’，好一个‘可以不是人’！”
秦老的声音陡然提高，
“你的方案，逻辑清晰，目标明确，风险与收益评估到位。更重要的是，你展现出了一个指挥官应有的魄力和担当！”
“我明白了。”
秦老的语气彻底坚定下来，
“你等我的消息。我需要和几位核心同志紧急磋商。保持通讯畅通。”
“是！首长！”
李小二知道，秦老已经被他说动，但最终的决定，还需要更高层面的拍板。
挂断电话后，李小二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与秦老的这番对话，不仅仅是一次方案汇报，更是一次理念的碰撞和信念的考验。
他走到窗边，喃喃自语：“黎明前的黑暗，才是最冷的啊……但天亮，总会来的。”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李小二也没闲着，开始在心里反复推演突入别墅后的每一个细节，如何利用蟑螂特工的情报，如何分配那四十只德国小蠊的攻击次序，如何应对四个生化人可能的各种反应……他甚至模拟了十几套连招，就为了对付那个最让他忌惮的露娜。
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紧不慢地走着，从凌晨两点四十，慢慢爬向了三点、三点半……
就在李小二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沉默的等待逼出焦虑症的时候，放在手边的加密手机，终于再次发出了低沉而持续的振动！
“首长辛苦！”
李小二迅速接起。
“小二同志，你的行动方案，经过最高层级紧急研讨，我们采纳了。就按照你的想法来行动！”
“太好了！谢谢首长！”
李小二感觉心脏像是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但是！”
秦老的语气瞬间变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冰冷而肃杀，
“有几条铁律，你给我刻在脑子里，行动期间，若有丝毫违背，我唯你是问！”
“首长您说！我保证一字不落记在心里！”
李小二神色一凛。
“第一，身份问题，这是底线，也是你们最后的护身符！”
秦老一字一顿，说得极其缓慢而清晰，
“从行动开始的那一刻起，你们所有人，在任何公开的、官方的、外交的层面，都与咱们国家无关！你们没有国籍，没有身份，没有过去！你们就是一伙无法无天、手段残忍、持有不明来源美制武器的国际恐怖分子！”
他加重了语气，
“如果……这是最坏的打算，如果你们其中有人不幸被俘虏，无论面临何种审讯或处境，国家不会承认与你们有任何关联！不会提供任何形式的官方营救或支持！所有的行动指令，都将在行动开始前‘自动销毁’！你，以及你的每一个队员，都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这意味着，一旦失手，你们将是真正的‘弃子’！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不是演习！”
李小二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决绝与桀骜的笑容，对着话筒，声音清晰而坚定：“明白！首长！说白了，就是演一出‘苦肉计’，把‘屎盆子’稳稳扣在北美头上，让他们有苦说不出嘛！这活儿，我们干了！别说当恐怖分子，只要为了完成任务，切断这条危害国家的毒瘤，就算让我们下地狱当恶鬼，我们也认了！保证演得逼真，绝不会给祖国母亲脸上抹黑，更不会留下任何能把火引回来的尾巴！”
电话那头，秦老似乎因为李小二这番带着江湖气又无比坚定的回答而沉默了片刻。
再开口时，那冰冷的语气里，终于渗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复杂情感，那是一个长辈对即将奔赴绝险之地的晚辈的担忧与不忍：“……好。很好。有你们，是国之幸事。”
他迅速调整情绪，语气转为深切的关怀，
“第二，这是命令，也是我这个老头子对你的请求！你不许逞强！必须全须全尾地给我回来！听到没有？任务重要，但你的命，同样重要！我不要你做什么与敌皆亡的英雄，我要你活着回来！培养一个合格的指挥官不容易，国家未来还有更多、更重的担子等着你去挑！明白吗？这是死命令！”
这话语中的重量，让李小二眼眶微微发热，他挺直脊梁，对着空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尽管对方看不见。
“是！谢谢首长！保证完成任务！也保证……尽最大努力，把自己和兄弟们，一个不少地、全须全尾地带回去！”
“嗯，这还像个样子。”
秦老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轻松了些许，
“好了，正事说完。祝你们行动圆满完成！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奈的暖意，
“刘老爷子要与你说话！这个老家伙在我这儿吵吵了半宿，不亲自跟你交代几句，他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啊？老爷子？他怎么和您在一起？”
李小二懵了，他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老爷子居然也在指挥中心。
“你管那么多干嘛？赶紧的！”
一个洪亮如钟，带着浓重江湖气息的老者声音强行插了进来，不是刘老爷子还能是谁。
“额，好吧，您说！老爷子您吩咐！”
李小二从精锐特工切换成了乖孙子模式。
“吩咐个屁！”
刘老爷子嗓门大得李小二不得不把手机拿远点，“你小子，胆子肥了啊！敢一个人去挑四个生化怪物？像老子当年的风格！够种！”
李小二：“……”
额，我这是到底是被夸了还是被骂了？
“听着小子！”
刘老爷子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杀气腾腾，
“你秦首长跟你说了当恐怖分子的事儿了吧？别有啥心理负担！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老子再给你加点料！”
“您说！”
“北美制式的轻武器，还有部分重武器，包括你要的单兵导弹和重机枪，”
刘老爷子语速飞快，
“在凌晨八点前，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为你们送到警视厅札幌分部旁边那栋商业大楼的天台上！保证都是好家伙，油光锃亮，弹药充沛！”
李小二眼睛一亮：“太好了！谢谢老爷子！”
“谢个毛！”
刘老爷子吼了一声，
“关键是下一句！你给老子听好了！告诉小玄子和小武他们那几个兔崽子！放开手脚给老子干！别特么畏首畏尾的！弹药管够！打光了老子再给你们送！这次行动，首要任务是抓王国良，收拾那四个怪物！其次，就是给老子狠狠地打！先收他娘的一点利息回来！让那帮脚盆崽子知道，有些债，迟早要还！听见没有？！”
老爷子声若洪钟，那股纵横捭阖、快意恩仇的气势，透过电话线都震得李小二耳膜嗡嗡作响，也让他感觉浑身血液都热了起来。
“是！老爷子！保证传到！我一定让玄哥和武哥他们放开了打，打疼他们！打到他们肉疼！”
李小二激动地回应。
“嗯！这还差不多！”
刘老爷子似乎满意了，语气缓和下来，
“小子，机灵点，别硬撑。老子……和你们秦首长，等着给你们庆功！等待你们的凯旋！”
“是！”
电话终于挂断。
李小二握着依旧有些发烫的手机，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窗外，札幌的夜空依旧漆黑，但他的心中却有团火在燃烧。
恐怖分子？
那就恐怖分子吧！
他抬起头，看向别墅区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期待的笑容。
“利息么……那就先从砸烂你们的警视厅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