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的儿子编入送亲队伍与长宁公主一起送到草原,以此来躲过牢狱之灾?
陈靖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不过,当他细品杨嘉仪的话时,又觉得其中另有深意。
陈靖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着,良久才恍然大悟。
对于冬生的去留,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冬生是去顶罪还是跟着穆青去做金吾卫,这些对于他们来讲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至于今日的这一番交锋,杨嘉仪真正的用意就是要拿陈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来拿捏他。
“公主说笑了,方才是老夫失礼了。还请殿下莫要怪罪。至于犬子一事,是老夫管教不严,老夫这就回去加以管教,定会给各方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靖干笑着,额角渗出细汗。
话一说完,他便匆匆告退,离去的背影略显狼狈。哪里还有刚刚闯进公主府时半点儿的嚣张气焰。
从此以后,这陈靖在朝堂上怕是再也不敢提半句让长宁公主和亲的事了。
看着陈靖离去的背影,杨嘉仪与沈知韫相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抹笑意。
“倒是不成想,陈将军这般惧怕让他儿子随和亲队伍出行。”
杨嘉仪轻轻笑着,目光看向远处。
沈知韫接过她的话说:
“陈将军把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视若掌上明珠,当真让他儿子去室韦草原,怕是他自己都得跟着去。”
杨嘉仪赞同的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
“对了,驸马你与穆将军是如何认识的呢?”
“这......”
沈知韫微微一顿,有些为难:
“微臣与穆将军......”
见他这般模样,杨嘉仪轻叹一声,不想再为难他:
“罢了,你可以不说,但莫要骗我。”
杨嘉仪的眼睛灼灼地望向他,眼眸中是亮亮的光。
她其实早就知道沈知韫的身世了,只是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此刻,杨嘉仪也不过是在试探,她就想看看什么时候他才能放下一切的戒备心与自己坦诚相待。
沈知韫被杨嘉仪看的心头一颤,她的眼神太过明亮,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杨嘉仪知道了一切。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若杨嘉仪当真知道,她又如何能够继续这样与自己心平气和的相处呢!
——————九皇子府——————
“九殿下,你当初不是说,只要我递上《求亲书》,皇上必会应允吗?怎么这么长时间,皇上一直不下旨和亲?”
勃勒金有些急躁地拍着眼前的桌子,对着九皇子抱怨着。
坐在勃勒金对面的九皇子一袭素净的常服,面色苍白如纸。平静的模样和勃勒金完全不同,远远望去,不知情的还以为勃勒金在欺负九皇子。
“可汗,不要着急。”
九皇子轻咳两声,用帕子虚掩着唇,慢条斯理的说着:
“长宁姐姐是中宫嫡出的公主,又曾有过婚配,这事,自然是急不得的。”
九皇子抬眸瞥见勃勒金坐立不安的模样,嘴上不说,心里却嫌弃得很。这般莽莽撞撞的模样,也是个成不了大器的主。
“可我听闻……近日朝中反对和亲的人越来越多......”
勃勒金强忍着性子,与九皇子说着。
九皇子则是不紧不慢的端起手边的茶杯,淡淡的抿了口茶:
“父皇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储位空悬......”
九皇子刻意顿了顿:
“此时与室韦结亲联姻,是最稳妥最聪明的选择。他怎么会不同意呢?”
听九皇子这么说,勃勒金只得点点头,一副无可奈何之态。
九皇子差侍从送走勃勒金后,他缓缓起身,方才的病弱之态一扫而空。
九皇子的手轻轻的叩了叩桌面,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送进内宫的丹药还剩多少?”
九皇子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轻描淡写的问着。
“回殿下,还剩五日的量。”
暗卫压低声音回道。
“五日…...”
九皇子突然笑出声来:
“看来父皇很快就能与母妃团聚了。”
笑着笑着,他的笑声渐渐变得阴冷,眼眸中亮起了疯狂的光芒。
那所谓的丹药,早就被他换成了慢性毒药,日复一日地侵蚀着皇帝的身体……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太子,废黜太子不过仅仅是个开始,九皇子从始至终都清晰的知道,他复仇的对象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我就要他尝尽众叛亲离的滋味…...”
九皇子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愈发扭曲:
“我要他的子女个个不得善终.…..”
九皇子的话突然顿了顿,他的笑声越发令人毛骨悚然:
“当然,这也包括我自己在内!”
“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在九皇子府内回响着,他大喊着:
“五日!只剩五日了!”
——————内宫——————
皇帝倚在龙榻上,满是老态。他的一直在轻咳,便是努力压制也压不下去。
这几日他的精神越发不济,自从废了太子后,他整个人总是恍恍惚惚,身子骨更是虚的厉害。
接连几日,他总是做梦。
有的时候。他会梦见杨景琰立在熊熊烈火中,指着自己咒骂,有的时候他会见皇后在立政殿的檀木屏风后抚琴,嘴里还轻轻的哼着《春莺啭》;他甚至还能梦到胡贵妃,她披着头发拉着他的衣裳,一声一声的喊着陛下……
太医署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他的汤药也是喝了一碗又一碗,却总不见起色。
唯独太监总管每日呈上的丹药,服下后能勉强提起几分精神。
皇帝心里明镜似的,自己的大限怕是要来了。可眼下这番局势,他又如何能够倒下?他兢兢业业一辈子,四处征战开疆扩土,总不能到老落得这么下场,这江山无论如何不能亡在他手。
刚刚才服过丹药的皇帝,面上总算有了些血色。
他强行撑着身子坐起,对侍立在侧的太监摆了摆手:
“扶朕……去园子里走走。”
声音虽弱,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