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酒店房间里只有加湿器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江若雪轻手轻脚地给小希盖好被子，小家伙蜷缩成小小一团。
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着，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从彩票店兑换出来的现金。
“真是个小财迷。”
江若雪忍不住笑着摇摇头，指尖轻轻拂过小希额前的碎发。
确认小家伙睡熟后，她才踮着脚尖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
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精致的脸庞上，透露出些许疲惫。
她点开邮箱，最新一封来自摄像大哥的邮件。
足足有十几个G，全都是今天摆摊拍的素材。
“摄像大哥这拍摄角度也是没谁了，把我双下巴都拍出来了。”
江若雪一边快进一边小声嘀咕。
她突然定格在某个画面，镜头里她正手忙脚乱地搅拌着火鸡面，酱汁溅到鼻尖上。
而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小希趁机偷偷尝了一口，辣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江若雪咬住下唇忍住了笑意，把这一段给保留了下来。
要是单靠摆摊的话，挣的钱还是太少了。
这几天抽空发些视频，得到的收益应该也会被节目组累计在内。
现在这个时代，真正聪明的摊主早就不靠那点微薄的摊位收入。
起早贪黑挣得也就是那点辛苦钱，熬个几年没准把身体累坏了，赚的钱连医药费都不够。
依靠短视频引流摆摊，才是真正的财富密码。
要是爆了一条视频，带来的收益是十分可观的。
可能比辛辛苦苦摆摊一个月赚得还多。
更别提后续的广告合作、带货分成，那才是真正的大头。
不过这条路也很难，点子、创意是赚钱的关键。
当然了，视频的拍摄和剪辑技巧也十分重要。
要是不懂短视频就算了，可能折腾几天还不够交电费的。
而且这两年网上用各种噱头欺骗网友，博眼球骗流量的博主也不在少数。
为爱冲锋的勇士是剧本，女儿被霸凌假离婚、伺机报仇也只是幌子。
最终的结局都指向一个尽头——直播带货。
这种事情在网上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但是现在蛋糕基本都被瓜分殆尽，有一方面是大家变得清醒，不再为这些人买单。
更多的原因，则是因为从大家口袋里实在掏不出来了。
阿猫阿狗的不提也罢，什么羊啊，狮子啊，带货夫妇的都退出直播带货。
再加上各种借贷，尤其是房子，把税都收到三十年之后了。
现在不是挣不到钱了，而是赚钱的方法变得更隐秘，大部分人都接触不到那些方面。
就算能接触到的，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没有足够的资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赚的盆满钵满。
又或者冒着巨大风险下场，努力长成更茁壮的韭菜再被别人收割。
......
窗外，城市的灯光依然璀璨。
“发布！”
随着清脆的点击声，视频上传成功。
江若雪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有些发僵的脖子。
她轻轻合上电脑，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
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在小希肉嘟嘟的脸蛋上印出一抹银边。
江若雪忍不住亲了亲小家伙的额头，床上的小希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嘿嘿嘿，小姨...我们又中奖啦...”
......
翌日清晨。
节目组官网最新的数据显示。
苏琴家庭的收入位列第一，其次是江若雪。
她昨天晚上是彩票中了3000，但是没有算在里面。
按照节目规则，没有被摄像机记录下来的收入不能计入统计。
而且，就算加上这些也比不过苏琴。
人家单单是一幅画就卖了上万块，还不算弹琴的收入。
至于周望的家庭更是入不敷出，连好一点的酒店都没敢住。
他要是再不想办法，接下来几天的节目真的连参加的必要都没有了。
再继续下去，只会徒增笑话。
对此，网友也是调侃起来。
【都说今年大环境不好，找工作难，还挣不到钱，大家都在叫苦，工厂倒闭，公司裁员，做生意的关门大吉。
但为啥一到节假日全国各地的景点都是人，饭店、酒店也是爆满，到处都是吃喝玩乐的人，这到底是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想开了，赚不到钱就多出去走走逛逛吧，两块钱坐个公交车兜一圈都是玩儿了。】
【真是的这样，看看风景，骑个小电驴到处溜达一下，拍拍照也是玩了。】
【只有上班猝死的，没听过不上班饿死的。】
......
周望自闭了。
他坐在廉价旅馆吱呀作响的床边，看着手机怔怔出神。
相册里还存着当年在国企办公室的照片。
整齐的工位，锃亮的水杯。
墙上还贴着‘生产标兵’的奖状。
以前在单位上班的时候，觉得这种一眼看到头的生活太令人绝望了。
整天上班下班，三点一线的日子让他感到压抑。
每天看着同样的报表，走过同样的走廊，连食堂阿姨打菜的手抖幅度都一模一样。
“胡闹，你这岗位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来。”
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拍在他肩上：“稳稳当当干到退休，多好。”
当时的他是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直接摔了茶杯，说什么不想二十来岁就能看到六十岁的样子。
周望总想着出去拼一把，证明一下自己。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少那个茶杯是单位发的福利，摔了也不心疼。
昨天体验了外面的不容易，突然觉得他这样的能进国企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不然在外面靠什么混。
拿不出手的学历？
几乎空白的工作经历？
还是人家图他年龄大？身体差？
床上的小鑫翻了个身，被子滑落在地。
周望弯腰去捡，突然被腰间传来的刺痛激出一身冷汗。
昨天卸货的时候伤到了，现在动作稍微大点儿就疼得厉害。
“爸爸......”
小鑫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小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
周望突然鼻尖一酸。
他想起离职时车间主任的叹息，想起妻子夜班回来疲惫的笑脸。
更想起昨天工头那句‘爱干干，不爱干就滚’。
到现在，他沦落到当廉价劳动力都没人要的地步。
直到这一刻，周望突然理解了父亲当年那句暴怒的吼声。
“你tm熬不住怪谁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