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宣布完后将目光移回风暴中心的黄忠嗣身上:“允承之功,光耀千古,岂可因宵小之议而轻慢?朕决意!”
“黄卿光复燕云,功在社稷,彪炳千秋!着晋封为——燕国公!”
他思考过后还是认为之前的侯爵实在太儿戏了。
不封国公,怕是天下人不服。
然而,黄忠嗣并未如众人预想般叩首谢恩。
心中无奈,皇帝到了还是想着给他高点的位置。
但为了他后续计划的进行,他必须拒绝。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如磐石,声音清晰而沉稳:“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
然臣方才所言,字字肺腑!‘身死爵除’,实为保全黄氏一门、亦为朝廷长远计!
恳请陛下收回‘国公’封号,赐臣侯爵足矣!
若陛下执意封公,臣唯有…辞官归隐,不敢受此滔天之恩,陷家族于不义之地!”
“黄允承!”赵顼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你…你这是在逼朕?!”
他没想到黄忠嗣真是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国公位置。
黄忠嗣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金砖,声音带着恳切与固执:“陛下!臣非逼宫,实乃恳求!
臣非为虚名,只求心安!
若陛下怜臣微衷,允臣所请,臣肝脑涂地,亦难报陛下知遇之恩万一!
若陛下不允……臣……臣无颜立于朝堂之上!”他的姿态放得极低,但决心却坚如铁石。
殿内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黄忠嗣这不是故作姿态,他是真的不要这世袭罔替的尊荣!
勋贵们心中五味杂陈,既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又隐隐有种被彻底比下去的羞惭。
韩琦、富弼等人则是面色复杂,他们反对封王是为了维护秩序,但黄忠嗣如此激烈地自降爵位甚至以辞官相胁,同样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赵顼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下方那个倔强的身影。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被抽干了力气,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无可奈何的妥协:“允承……你……你这是在剜朕的心啊!”
他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口吻:“侯爵?太低了!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朕?如何看待朝廷?如何看待你这不世之功?!朕……朕决不允许你如此轻贱己身!”
他顿了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声音斩钉截铁:“县公!这是朕最后的底线!你必须受下!这是圣旨。”
黄忠嗣沉默了片刻。他能感受到赵顼话语中的真挚、痛心以及那份属于帝王的执拗。
若再推辞,便真的伤了君臣情分,也违背了他“为国分忧”的初衷。
他缓缓直起身,再次叩首,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感动:“陛下……臣……遵旨。谢陛下隆恩!”
他终于接受了“县公”之爵,但眼神依旧坚定地望向赵顼。
赵顼明白他的意思,疲惫地挥挥手:“至于你所求的‘身死爵除’……罢了罢了,朕……允你!你的爵位,止于你身!
不世袭罔替,亦无需降等承袭!待你百年之后,朝廷收回爵位,另赐恩典抚恤遗属!
此乃特例,不为例!”
这算是正式敲定了黄忠嗣爵位不世袭的核心诉求。
赵顼似乎怕他再提什么惊世骇俗的要求,立刻提高了声音,开始宣布其他补偿性的、足以彰显荣宠的封赏:
“嘉宁郡主,温婉淑德,深明大义,着晋封为‘镇国长公主’!赐食邑三千户,享亲王仪仗,长公主府用度规制,仅亚于中宫皇后!赐京城甲第,毗邻宫禁!”
“黄忠嗣之妹黄氏,聪慧柔嘉,赐封‘清源县主’,享县主封邑俸禄。”
“黄忠嗣之母黄陈氏,教子有方,泽被家门,特加恩诰命,封‘燕国太夫人’!赐凤冠霞帔,命妇朝见,位列超品!”
他稍作停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黄忠嗣,宣布了超越爵位本身的、象征人臣极致的特权:
“赐黄忠嗣‘开府仪同三司’!允其开府置官属,仪制同于三公!”
“加衔侍中!”
“总领河北路、燕山路一切民政、财赋、工造、教化、安抚事宜!河北、燕山两路宣抚使司,由黄卿一人节制!”
赵顼最后一句特意强调:“军务之事,自有枢密院与各路帅司各司其职。黄卿当以安民理政、固土兴邦为要!”
这清晰地表明,他给黄忠嗣的是民政大权,将军权暂时分离,这也是之前两人一起商议的、
毕竟军政两把抓,战时还好,平时这样做,黄忠嗣或许足够忠诚,但手底下的人呢?
所以这样安排是最好的。
一口气宣布完这诸多分量极重的封赏,赵顼仿佛耗尽了力气,疲惫地靠在御座上:“封赏已定,毋庸再议!
黄卿,你奔波劳顿,又经此朝会,想必也乏了。
今日且退朝,回去好生陪伴家人,共享天伦之乐。
明日辰时,入宫觐见,朕尚有要事与你相商。退朝!”
“臣……领旨!叩谢陛下天恩!”
黄忠嗣再次深深叩首,声音带着复杂的情感。
随着内侍尖利的“退朝——”声响起,紫宸殿内紧绷的气氛终于缓缓散去。
百官神色复杂地起身,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缓缓站起的绯色身影。羡慕、嫉妒、敬佩、忌惮、不解……种种情绪交织。
皇帝对黄忠嗣的荣宠,实在是开国以来所未有!
爵位虽自降一级且不世袭,但那开府仪同三司、侍中加衔以及总领两路民政的实权,每一项都重若千钧!
尤其是最后那项,几乎是将大宋北方半壁江山的治理权托付于一人之手!
这份信任和恩遇,比一个虚名的王爵更令人震撼和窒息。
黄忠嗣无视了那些复杂的目光,神色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袍服,稳步向殿外走去。
刚跨出高高的紫宸殿门槛,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下,他便一眼看到了正等在汉白玉广场边缘交谈的林从文和章惇。
黄忠嗣快步走了过去,脸上露出了今日朝堂上未曾有过的轻松笑容,对着两人拱手道:“子厚兄,从文兄,久等了!”
林从文回礼笑道:“允承兄今日可是让满朝文武大开眼界啊!佩服佩服!”
黄忠嗣看着章惇,眼神真诚:“子厚兄今日仗义执言,驳斥群丑,句句切中要害,忠嗣在此深谢了!”
他特意用了“驳斥群丑”这样激烈的词,表明他清楚章惇承受的压力和付出的代价。
章惇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意,更有一份读书人的傲骨:“黄公言重了。章某行事,但求一个‘理’字。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为私利而罔顾公义,曲解法度,章某身为言官,岂能坐视?
并非助黄公,乃是助公理,助朝廷纲纪罢了!”
他再次强调了“帮理不帮亲”的原则,也隐晦地表达了对新旧两党某些人只看立场、不论是非的不满。
黄忠嗣和林从文都听懂了章惇的言外之意。黄忠嗣笑道:“好一个‘助公理’!子厚兄高义,忠嗣心领。
今晚可有空闲?若蒙不弃,请二位屈尊寒舍,备些薄酒,一来为二位接风洗尘,二来也正好向子厚兄讨教治国安邦之策?”
林从文自然笑着应允:“允承相邀,敢不从命?”
章惇略一沉吟,点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叨扰黄公了。”
“哈哈,太好了!那便说定了,酉时三刻,寒舍恭候!”
黄忠嗣笑容更盛,与林从文、章惇互相拜别,各自登车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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