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沐忍到了临界点。
头顶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好，一个个埋。”
楚沐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看着那张女娲古神都偏爱的脸。
男人右手持剑，灌入无边灵力。
轻轻一挥，灵力四散，荡漾开来。
那掩盖尸体的厚雪被吹飞，露出表面。
有老翁，有妇人，有孩童，有年轻男女……
再见这场景。
楚沐的喉结滚动，眼中蕴着丝丝的热气。
明明前一天，大家都还在期待除夕夜，期待团圆。
怎么就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那个山头怎么样？”那清冷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
楚沐顺着他指着的位置望去，是个藏风聚水的好地方。
按照凡人的说法，死后埋的好，来世享清福。
“嗯。”楚沐压着心思轻嗯。
男人再次运转灵力，无数灵丝从他指尖流转，捆绑住这些尸体。
他再猛地用力，数千尸体拔地而起。
玄夜皱眉，阻止：“师弟，他童言无忌，你也跟着疯了？你的伤都未痊愈，这般大动灵力，你不要命了？”
男人面色依旧平静：“无妨。”
很快带着尸体飞跃到了刚才指定的山头。
又御剑飞回，停在半空，朝着楚沐伸出手：“上来，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楚沐想笑，笑他傻。
可又鬼使神差的握住那双修长的手。
触手温润干燥，靠得近了，还有丝丝淡淡的冷松香气。
“我真的服了。”玄夜骂骂咧咧的跟上。
看着自己师弟发疯用灵剑刨坑，自己还能怎么办！
玄夜憋着气，也在刨坑。
一个多时辰才刨完了数千尸坑。
而楚沐的木质碑文也写好了。
张叔，李婶，二牛，小胖，二娃……最后那具头颅都被分离，浑身是妖兽爪印的尸身上，留下的木牌写着【父楚天】
原本骂骂咧咧的玄夜此刻也安静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师弟和这个小屁孩一个个埋葬凡人，一个个插入碑文。
自己也无声的开始埋尸，插碑文……
不知过了多久，雪终于停了。
夕阳绽出橙红，隐隐还有七彩虹，挂在天边。
光晕挥洒在一排排木质墓碑，一堆堆土堆上。
楚沐没想到这个男人真的会同意自己这个无理的要求。
一时间心中升起了莫名其妙的情绪。
“我叫炎烬，炎热的炎，灰烬的烬，龙吟宗，落雪峰掌门师尊，你可愿随我回落雪峰？”炎烬望着他。
一如落地之时平淡模样。
脑海中的小白系统尖叫【宿主不要答应他！你该去梵仙山，那里有你真正的师父！炎烬是个短命鬼，活不了多久的，别跟他去。】
短命鬼？有点意思。
难怪自己上辈子并未见过他，原来是死了。
“愿意。”楚沐答应也只是想看看这个人是怎么死的。
玄夜的脸当场沉了下来：“师弟，收徒是大事，万一他只是个废灵根怎么办？！”
“师弟，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怪怪的？！不似从前稳重。”
炎烬转头看了眼玄夜，神色晦暗：“师兄，那你说，他如何安置？”
“先送去外门，等有资格自己慢慢修炼，比试后拿到资格再入内门，也好过你直接草率收徒！”玄夜皱着眉头说。
这才是正确的流程！
所有师尊收徒，也必然是如此，否则，其他弟子也会不满的。
“德不配位，不仅对他名声不好，你自己也落人话柄！”玄夜又补充道。
“师兄，就让我再任性最后一回吧。”炎烬没再说什么。
“走吧，我们回落雪峰。”炎烬召出飞剑。
楚沐很喜欢师兄弟反目成仇的戏码，直接跳上了飞剑。
可怜兮兮地蹿火：“师尊，他可能就是觉得我一介凡人，不配修仙吧……”
玄夜本身就一根筋，当场就恼了，指了指自己：“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我只是说，收徒也要根据资质来的，不能瞎来，我还不是根据门规吗？”玄夜越说越气。
最后直接才上飞剑：“随你！反正你也是一峰掌门了，也不听师兄的话了！”
嗖的一下，玄夜飞走了。
只留下炎烬和楚沐还在无数坟头的上空驻留。
楚沐乐了。
一个傻大个，一激就火，一个冰霜话少的木头，不会辩解。
啧啧，挑拨起来跟喝水一样简单。
炎烬转头，望着楚沐脏兮兮的脸，神色一言难尽。
楚沐眨着无辜的眼：“对不起师尊，是我给你丢人了……”
炎烬又叹了口气，似乎认命了似的：“无妨，走吧，师兄不会记仇的。”
楚沐站在炎烬的身后，抓住他的后衣衫，他墨色的长发轻拂在他的脸颊有些痒意。
雪松香更浓郁。
楚沐的思绪飘远了，炎烬会死。
怎么死的？
他很好奇。
这样一张绝色皮囊，就这么死了，挺可惜的。
要不要大发慈悲给他炼几颗丹药让他多活几年。
等自己一统四界，废了他灵力，让他在一边伺候着端茶倒水。
光是看着这张脸，也能赏心悦目些。
楚沐还在纠结着要不要炎烬多活几年的时候，落雪峰到了。
明月高悬，落雪峰常年积雪，那些不知几千树龄的松柏散落在各处。
时不时在夜晚散着点点幽蓝色的荧光，看起来整个山峰比他魔渊还渗人。
楚沐看着寂静无边的落雪峰，眯起眼。
地广人稀，他叫破喉咙也没用。
心中警铃大作，望着眼前仙风道骨的背影。
心中沉思，不会又是个看出他灵骨不凡，想要将他炼成炉鼎的狗东西吧。
呵呵。
要是他敢炼，他必然让他付出比梵仙山那老秃驴更惨的代价。
势必会让他挫骨扬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你还未告诉我，你的名字。”炎烬忽然转过身，垂着眸子望着他。
楚沐眼里的阴狠来不及收，急忙垂下头，盖住异样。
“楚沐，楚国的楚，休沐的沐。”楚沐回答。
头上有阴影闪过，楚沐心中警铃大作，来了，来了，这是来试探他的灵骨来了！
可那双手并未落在他的头顶，而是有一件温暖的披风，轻轻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落雪峰常年寒冷，你还未开蒙修炼。”炎烬的话没说完。
那双温热干燥的大手拉起来他并未清洗的，脏兮兮的带着血污和泥土的手。
一步步的跨越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阶。
楚沐心中那种从未有过的奇怪心情，再次升起。
他承认，他有点看不透炎烬。
但他不信，不信这个世界上有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