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容千指尖抚过魂牌上跳动的萤火。
那道细若游丝的魂线指向荒芜山脉深处，蜿蜒如垂死之蛇。
白容千根据楚沐和师尊留在落雪峰的魂牌，还是找到了这个地宫。
地宫入口隐在枯木虬根之间，暗紫色符文在暮色中明灭起伏。
白容千没有贸然进入。
而是在门口处，拨动了楚沐的玉简。
洞窟深处，楚沐将脸埋进炎烬垂落的银发间。
怀中躯体不再冰冷，却仍像一捧随时会消散的月光。
玉简第七次震颤时，他瞥见水镜倒影里自己猩红的眼尾。
看着上面的名字，他想都没想，根本不接。
白容千似乎早有预料，发了灵文【师弟，我在洞外】
玄铁重门轰然洞开的刹那，白容千被扑面而来的雪松香裹住。
那是冷松香是炎烬的气息，此刻楚沐的身上却如此浓郁，可见他是和师尊日日在一处沾染的。
楚沐眯着眼，望着一身玄衣，头戴金冠的男人，眸子望了过来。
楚沐指尖缠绕着自己的发带，纯白丝绦在他苍白的指节间格外刺目：“倒是忘了魂牌的事。”楚沐用脚指头也想得出他怎么找的过来的。
“你在复活师尊。”白容千不是在问，是叙述一个事实。
“你要阻止我？”楚沐眸子瞬间阴沉，化神境界的威压可不是现在化灵初期的白容千受得住的。
白容千喉间泛起铁锈味。化神期的威压碾碎他护体灵气，膝骨撞在碎石地上发出脆响。
楚沐冷冷的注视着他：“他不再是落雪峰的师尊，他不需要再背负苍生的死活。”
楚沐剑鞘抵住白容千咽喉，看着血珠滚落在他玄色衣襟绽开红梅：“你不该来惹我。”
白容千嘴角流出鲜血，眸子却依旧望着他：“我同你一起，复活师尊。”
“这逆天因果由我担着，师弟，我希望你和师尊可以拥有更好的一生。”
楚沐挑着眉头，收了威压。
有些意外的看着白容千。
以清醒的第三者看了自己的上一世，白容千这个人，被炎烬教的太好了。
只尊自己的道，而白容千上辈子的道是杀了魔头的自己。
到死为止，白容千都在不停的成长，不停地挑战，不停地杀自己，不惧生死。
这样正直的，以天下为己任，一颗道心稳固不死不休的人，竟然说了这样逆天的话。
复活。
他知道复活一个人要担什么因果吗？
路乔师父都未等到他的爱人醒来就死了。
那是天道的反噬与惩罚。
而他有系统帮忙，想要完全将炎烬复活，要承受的，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
白容千颤巍的站起身，踉跄的走向楚沐。
终是稳稳的抓住了他的臂膀，那双眼直视着他，他染血的泪痣在阳光下恍如泣血：“师弟，这因果，我同你一起担着。”
楚沐望着这张脸，不免想起了自己将他砍头的前世。
想起炎烬的崩溃。
将白容千推了出去：“这因果无需你担。”
“白容千，我和师尊的事，你最好别管。”
“师尊醒来，若还记得你，自然会找你。若不记得你，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你不欠他，他也不欠你。”
楚沐要转身回去。
白容千倔强的拉住他的手：“师弟！算我求你！让我帮师尊复活吧！”
“我欠师尊的！我欠了你的！是我不好！”
楚沐转过身，看着倔强紧紧地抓住自己手臂的人，眸子并未松动。
“白容千，若炎烬知道我让你参与了他的复活，他会恨我的。”
“你或许不知道，对他来说，你多重要。”
为了你，他的魂体凝实过，为你挡刀。
楚沐不懂一个魂体为何会爆发那样的能量，但炎烬为了白容千应该是拼尽了所有力气。
白容千不依不饶：“那你呢？你对师尊来说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师尊爱你，远比爱我们多的多。楚沐。你懂吗？”
楚沐神色缓和，以前他确实不懂。
以前自己总求着炎烬爱他，以为炎烬的爱是自己缠着磨着才答应的。
但现在他懂了。
懂炎烬的克制，懂炎烬澄澈干净的心，懂他的无私，懂他的爱。
炎烬不爱一个人，就是不爱。
爱一个人，也会很纯粹。
炎烬，很爱他。
“所以，复活炎烬的因果只有我自己担得起。”
“他的爱与恨，只有我可以承受。”
楚沐的眸子深邃。白容千的瞳眸微张，随后松开了楚沐的手臂。
“师弟，若师尊复活，不记得落雪峰，不记得我们，你会带他回家吗……”白容千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为什么他的师尊，师弟都不会再回家了。
明明还在欢天喜地的准备道侣大典，明明师尊和师弟都答应他会回落雪峰，明明所有人都带着祝福。
明明……
楚沐明媚的笑就在昨日，师尊温柔的教诲就在眼前。
为什么一切的一切都变了！
可该恨得人被楚沐灭门了，爱的人，敬的人都不回来了。
“不会。”楚沐转身离开。封闭了山洞。
“砰——”大门紧紧的关闭。
白容千站在原地许久。
一滴泪坠在苍茫的山脊，滚烫如业火红莲。
为什么……
为什么……
就到了这种地步……
他的师尊，他的师弟……
楚沐回到玉床，将自己埋在炎烬的颈窝，深嗅着熟悉的冷松香。
楚沐声音闷闷：“师尊会怪我这么对大师兄吗？”
“炎烬，快醒来好不好……”
“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听你的。”
系统出现在他的眼前：“宿主，该去收集地魂了，时间越久，对炎烬的伤害越大。”
楚沐看了眼系统，点了点头。
“宿主地魂也需要天狐之尾……”系统知道断尾之痛多疼。
所以说话都是带着怜悯。
楚沐这个角色，无论是原主本身，还是这个宿主的异世魂，都太惨了……
难怪入职系统管理局的时候，其他老前辈说：系统若是不能心肠冷硬，是永远升不了级的。
可小白真的很同情楚沐，说到底，可能是因为楚沐这个角色的恶是被逼迫的，并非是从内心催生的恶意吧……
“哎……宿主，我大概一辈子都升不了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