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鞋区的长椅上坐满了人。
顾晓寒很快就领来了两双滑冰鞋。
她把其中一双递给许逸。
“你的码数没错吧？”
“嗯。”
许逸接过冰鞋，那冰鞋入手沉重，鞋刃闪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笨拙地脱下自己的鞋，试图把脚塞进那坚硬的鞋子里。
鞋子很紧，脚踝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一种不习惯的束缚感传来。
他低着头，费力地系着鞋带。
一旁的顾晓寒早就穿好了，她单脚点地，另一只脚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像是在热身。
她看到许逸还在跟鞋带较劲，忍不住笑了。
她滑到他面前，很自然地蹲下身。
“我来帮你。”
她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鞋带之间，很快就帮他系好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
她抬起头，冲他一笑。
她的脸离他很近，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他的膝盖上。
许逸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谢谢。”
“不客气。”
顾晓寒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来吧，新手先生，准备好进入冰雪世界了吗？”
许逸看着她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
她的手心很暖，驱散了他心底的一丝寒意。
他扶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脚下传来一种奇异的失重感。
整个世界都在晃。
他几乎是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顾晓寒的身上。
“别怕，放松。”顾晓寒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扶着你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想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双腿却像是不听使唤一样，不停地打颤。
他看到周围的人，像鱼一样在冰面上自由穿梭。
而他，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连站稳都成了一种奢望。
一种强烈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感觉。
“要不……我们还是不玩了吧。”他低声说。
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如此笨拙。
“不行。”
顾晓寒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扶着他的胳膊，用力将他从栏杆边上拉开。
“看着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许逸抬起头，对上她明亮的眼睛。
“现在，你忘了其他人，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你听我的指令，好不好？”
许逸看着她认真的神情，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很好。”
顾晓寒露出了一个鼓励的笑容。
“现在，弯曲你的膝盖，对，就像这样。”
她示范了一下。
“身体重心放低，不要挺得那么直。”
许逸僵硬地照做。
“现在，试着用你的右脚，向侧后方蹬一下。”
他试着动了一下。
身体猛地一晃，他下意识地抓紧了顾晓寒的胳膊。
“别怕，有我呢。”
她的声音，像一颗定心丸。
许逸咬了咬牙，再次尝试。
这一次，他感觉到脚下的冰鞋，真的向前滑动了一小段距离。
虽然只有那么一点点。
“对！就是这种感觉！”顾晓寒的语气里满是惊喜。
“现在换左脚。”
许逸在她的指导下，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声音，和她扶着他的那双手上。
周围的喧嚣，似乎真的离他远去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清澈的声音，和冰刀划过冰面的，单调而重复的声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可以离开栏杆，在她的搀扶下，慢慢地滑行了。
虽然姿势依旧笨拙得可笑。
“你看，你不是学得很快嘛。”顾晓寒笑着说，额头上渗出了一层薄汗。
许逸看着她微红的脸颊，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是你教得好。”
“那是当然。”她毫不谦虚地接受了这份夸奖。
她带着他，在冰场上缓缓地滑着。
他渐渐找到了感觉，身体不再那么僵硬，脚步也变得顺畅了一些。
他开始有余力去观察周围。
他看到，那些滑得好的人，脸上都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而那些像他一样的新手，则是在同伴的鼓励下，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
这里，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魔力。
让人可以暂时忘掉烦恼，只专注于脚下的方寸之地。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顾晓寒忽然松开了他的手。
许逸心里一慌，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
“别动，站稳了。”她叮嘱道。
说完，她像一只挣脱了束缚的鸟儿，轻快地向冰场中央滑去。
许逸扶着栏杆，稳住身形，目光紧紧地追随着她。
只见她到了宽阔处，速度陡然加快。
她的身体压得很低，双臂展开，像是在拥抱风。
流畅的滑行，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忽然，她一个急停，冰刀在冰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碎裂的冰屑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紧接着，她开始旋转。
一圈，两圈，三圈……
速度越来越快。
她的裙摆飞扬起来，像一朵盛开的花。
许逸的心跳，也跟着她的旋转，一下一下地加速。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晓寒。
自信，张扬，光芒四射。
她不再是那个会小心翼翼照顾他情绪的女孩。
此刻的她，是这片冰场上，唯一的女王。
旋转停止。
她稳稳地停在冰面中央，向着他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许逸的心，却在那一刻，被一种巨大的情绪填满了。
是震撼，是惊艳，更是……佩服。
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
了解她的善良，她的体贴，她的温柔。
但今天，他才发现，她还有这样一面。
一面如此耀眼，如此夺目，让他几乎不敢直视。
顾晓寒朝他滑了过来，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怎么样？我厉害吧？”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求表扬的小得意。
许逸看着她，喉咙有些发干。
他想说很多话。
想说，你不是厉害，你是惊人。
想说，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很美。
想说，原来你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样子。
但最后，千言万语，都只汇成了一句话。
“嗯。”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