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餐厅。
黎谱翻开菜单看了看，顿时感到有些无语，上面全是洋文，连个插图都没有。
这里只是民初广东一个普通县城而已，省城广州都找不到几个能流利看懂英文的人，你搞个全字母菜单几个意思？
不做中国人生意？
难怪十桌里坐不满三桌。
任婷婷问道：“神父，你吃点什么？”
黎谱翻了几页，道：“我对葡萄牙菜没什么研究，你给我推荐几道吧。另外给我两杯清水。”
任婷婷点了几道菜。
“神父，你是从哪里来的？”
黎谱胡诌道：“我啊。我从梵蒂冈来的。”
任婷婷五指合拢，眼睛里冒着星星：“梵蒂冈，一听就很美的名字。那里一定很漂亮吧？”
黎谱一看她的亚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原来这姑娘是被自己Abc的身份给上魅了。
中国作为一个农业国，被工业国打残后，断掉的可不止是菠萝盖，还有文明的脊梁骨。
因为有西化的日本为前例，民国时期文化界几乎是全盘否定中华文明，将生产力上的差距视为文明优劣之别。
至此以后，整个东亚文化圈媚西成风，几乎大半的文化人都开始效仿衍圣公。
所谓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青天大老爷见到洋人都卑躬屈膝，上行下效，民间自然开始视洋人为神明。
甚至有蠢猪将自己的女儿送给外国流浪汉睡，只希望可以获得高贵血脉，改良自家的低劣基因。
女的更不用说了，个个以和洋人睡觉为炫耀的资本，为此几乎来者不拒。
东亚EZ之名响彻西方，吸引了西方大批身患传染病的流浪汉前来。
社会风气如此，自然又诞生出大批心理变态的龟奴接盘，从此东亚“金针菇养胃龟男”之名威震天下。
当然这年头礼防尚存，还没有EZ。
眼前的任小姐也不是EZ，只是受到的教育给她洗了脑，将欧洲国家视作文明开化的天堂罢了。
实际上这个时代，那里一样遍地屎尿，还不如这边干净，过得好的都是贵族和富豪，被资本家压榨血汗的底层工人也没比这边的农民好到哪去。
她要真去一趟回来就不会这么想了。
黎谱决定给她祛祛魅，说道：“那里除了冷冰冰的石墙，啥也没有。不过我还去过不列颠国、法兰西国和德意志国。”
果然，这句话吸引了任小姐。
“能和我说说那三个国家是什么样子吗？”
“不列颠就是个不大的岛国，北边住着一群放羊的。南面住着渔夫和海盗。那里的天被有毒的瘴气包围着，住久了容易得肺痨，街边到处是拿着小刀打劫的地痞流氓。所以我只住了一天就走了。”
任小姐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法兰西国呢？”
黎谱道：“法兰西国有个特色，男男女女都踩着高跷出门。”
任小姐再次来了兴趣：“为什么呢？”
“因为遍地都是屎尿。那里男男女女都随地大小便，哪怕是衙门下了禁令，一时半会也改变不了几百年传下来的习俗。”
“啊？”任小姐听傻了眼。
“你不是很喜欢西洋裙吗？西洋裙的裙撑就是用来方便女人就地入厕用的，法兰西女人不穿底裤，裙摆还可以擦屁股。”
黎谱一顿胡咧咧，顿时叫任小姐破了大防，她低着头一声不吭，脑子一片混乱。
“还有德意志国，想听听吗？”黎谱贴心地询问道。
任小姐连忙摇头：“我们在餐厅呢。”
黎谱微微一笑，任小姐下意识将欧洲风俗与屎尿联系到一块，证明自己的反洗脑已经初见成效。
不久后，服务生将饮食一一送上来。
黎谱一看才发现所谓的西餐原来是葡澳菜，也就是带了葡萄牙风味的澳门菜。
这么看这家店老板也不算太傻，真要上正宗西餐等倒闭吧。
一顿高热量的饭菜下肚，又连喝好几杯水后，黎谱终于完全恢复了精气神。
任小姐全程一言不发，大概是神父的一番欧洲风情后劲太大了。
不过祛魅嘛，总有个破防的过程，缓过来就好了。
当黎谱将咖啡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
任小姐总算开口了：“神父，你觉得这家店怎么样？”
黎谱道：“菜味道还可以，就是老板笨了点。”
任小姐小声道：“这家店是我开的。”
黎谱尬住了，人家请自己吃饭自己还说人家笨。
“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哈。”
“我是觉得自己挺笨的，本来是想帮家里赚钱，但是开了三个月一直亏钱。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县城有钱人都是土豪，人家看不懂字母。你把菜单里加上汉字，靠着你家的人脉，就算赚不了也亏不了多少。”
“但翻译成汉字就不正宗了。”
“西餐开到中国本身就已经不正宗了。而且这是澳门菜，葡萄牙菜可不这样。另外像蛋挞这样的甜点，其实可以价格打低一点，单开一家点心店也不错的。说到点心，我有一门做泡芙的祖传手艺……”
说到做甜品，黎谱可就来劲了。
任小姐听得入神，忽然说道：“神父。我叫任婷婷，聊了那么久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黎谱道：“我叫黎谱。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谱哥。”
任小姐脸红了起来，小声道：“谱哥。”
黎谱道：“我可以叫你婷妹吗？”
任小姐害羞点头，两人间的气氛慢慢有些微妙起来。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餐厅忽然吵吵闹闹起来。
“表妹！表妹！我说怎么没在你家看到你，原来你在这里吃饭啊！”
黎谱转头一看，听声音就知道是淫贱不能移的阿威队长来了。
只见他带着两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餐厅。
“威少爷。”餐厅经理恭敬地跟在边上，“小姐的餐厅不宜大声喧哗。”
阿威队长大声呵斥两个手下道：“听见没有！在我表妹的餐厅不准大声喧哗！”
说罢，他的小眼神立刻锁定了任小姐，嬉皮笑脸地坐到了这一桌。
“表妹，我一听说你从省城回来，我马上就放下工作来找你了。”
任小姐喝着咖啡理也不理。
阿威队长收起笑脸，不爽地看向黎谱：“你是什么人啊？我都没有和我表妹一起吃过西餐，你哪来的资格坐在这里？给我站起来！”
任小姐起身道：“谱哥。我也吃饱了，我们走吧。”
黎谱站起身，无视了阿威队长：“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任小姐道：“可以去我家坐坐，也可以我们两个一起去哪里走走。”
“也好，那我们走走吧。顺便买点什么送给伯父。”
阿威队长急眼了：“表妹！我才是你的表哥，是你唯一的哥啊！你怎么可以叫别人哥！还有你小子，什么买礼物送伯父啊！你什么意思啊！”
任小姐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好烦啊。我们又不熟。”
随即又对黎谱温柔地说道：“谱哥，我们走吧。”
两人结伴离开，只留下阿威队长失魂落魄地喊道：“表妹——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