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如霜似雪,在青砖上淌出一片霜白色,那白得晃眼的光刺痛了林树君的眼,他下意识地握紧钥匙,手心里满是冷汗,而后缓缓后退半步,心脏也随之猛地一缩。
林树君想起前几日医馆后院莫名枯萎的槐树,当时他就觉得有些不祥,没想到今日就遇到这等怪事。
藏青色中山装的剪影像是被钉在台阶上的标本,一动不动,竹篓上的红布随着夜风有节奏地起伏,隐隐约约露出黑陶坛口那张画着诡异符文的符纸,符文在月光下似乎散发着微弱的幽光。
\"温队?\"他转身,手指叩响保安室的玻璃窗,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暖黄灯光里,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鼻而来,熏得他眼睛有些酸涩。
温队长正对着监控屏幕,双手用力揉着太阳穴,满脸疲惫。
见是林树君,才慢悠悠地拧开防盗锁,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又加班配药?\"他侧身让林树君进来,老陈叼着旱烟杆,整个人在藤椅里晃悠着,烟锅里的火星子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好似一双双诡异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外头那位......\"林树君不经意地瞥向监控画面,只见红外摄像头下的中山装男人正用指甲疯狂地抠着砖缝,青灰的指尖渗出暗色液体,那液体顺着指尖缓缓滴落,在砖面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甭提了!\"温队长突然拔高嗓门,那声音如炸雷般在狭小的保安室里回荡,震得桌上搪瓷缸里的枸杞茶泛起层层涟漪。\"清早五点就蹲在那儿,赶也赶不走,劝也不听劝。\"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用力地指着屏幕里凝固的身影,白手套在玻璃上敲出沉闷的声响,\"送饭不吃,递水不喝,活像块长在台阶上的青苔。\"
老陈深吸一口旱烟,缓缓吐出个浑圆的烟圈,烟圈在暖黄的灯光中缓缓散开。
他将烟杆头在监控屏幕上虚点,说道:\"问他话就装聋作哑。\"烟灰簌簌地落在裤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倒是前天三号楼王老太太犯癔症,说看见他蹲在香樟树下烧黄裱纸。\"
林树君只觉得后颈一阵发凉,汗毛根根竖起,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直往上窜。
晨雾中那张青白的面孔突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当时男人拎着竹篓在梧桐树下徘徊,露水打湿的符纸紧紧地粘在坛口,那形状像极了给亡人烧的元宝。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今早我见过他。\"监控画面里的男人突然抬头,红外线在他眼窝里照出两个黑洞洞,好似无尽的深渊。\"在医馆后巷烧艾草的时候。\"
温队长和老陈同时转头,藤椅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仿佛在痛苦地呻吟。
老陈的烟杆悬在半空,烟丝燃成的灰柱突然断裂,掉落在搪瓷烟灰缸里,发出清脆的声响。\"西区张会计也说,昨晚加完班看见他在配电房转悠。\"
\"配电房?\"林树君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前日的检修公告,\"不是说电路老化要停电三天?\"
\"所以瘆人啊!\"温队长扯开制服领口,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值班的小周拿着防暴叉过去,只找到这个。\"他从抽屉里摸出个塑料袋,褪色的红布裹着半截蜡烛,蜡油里掺着暗红碎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林树君隔着塑料袋轻轻捻动,指尖传来针扎似的寒意,那寒意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是尸蜡混着朱砂的镇魂烛,只有殡仪馆停尸房才用的东西。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迅速蔓延开来。
监控屏幕突然闪烁起来,画面变得模糊不清,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男人面前的竹篓剧烈晃动,红布下探出三根枯枝般的指节,那指节扭曲变形,仿佛历经了无数的痛苦。
\"得弄明白。\"林树君咬了咬牙,心中虽然充满恐惧,但更多的是好奇和探索的欲望。
他抓起保安室的应急手电,金属外壳还残留着老陈掌心的汗渍,湿漉漉的,让他的手有些打滑。
温队长刚要阻拦,老陈的烟杆横在他胸前:\"让后生试试。\"
夜风如一头猛兽,卷着槐树叶疯狂地拍打窗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树君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在距男人五步处停住。
月光如水,照亮竹篓缝隙里渗出的黏液,那黏液散发着一股刺鼻的腥味,像极了医馆里那条会动的党参分泌的汁液。
他的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他故意将手电光柱扫过红布,符纸上的敕令在强光下泛出血色,那血色仿佛是无数冤魂的呐喊,让人毛骨悚然。
\"您母亲......\"话刚出口,竹篓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那声音尖锐刺耳,直穿耳膜,让林树君的脑袋一阵剧痛。
男人佝偻的脊背猛地绷直,中山装后领口露出半截紫黑色的淤痕——那是被重物反复击打形成的尸斑,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
诺基亚经典铃声突兀炸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悚。
男人摸出老式翻盖手机的瞬间,林树君看见他虎口纹着双鱼吞珠的刺青,刺青的颜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鲜艳,仿佛有生命一般。
电话那头传来尖锐的电流杂音,如同无数恶鬼的咆哮。
男人突然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手机屏蓝光映出他暴凸的眼球,眼球里布满血丝,仿佛要爆裂开来:\"救救我妈!
它们在啃她的脚!\"
竹篓轰然炸裂,黑陶坛摔出团蜷缩的灰影,灰影中隐隐约约能看到无数蠕动的东西,让人头皮发麻。
男人野兽般扑向林树君,腐臭味混着线香气息扑面而来,那味道刺鼻难闻,让林树君几乎窒息。
温队长抄起橡胶棍冲出来,却被林树君反手拽住胳膊:\"别碰他!\"
挣扎间男人衣襟散开,林树君看见他心口贴着张泛黄的合影。
照片里穿蓝布衫的老妇人正在纳鞋底,身后窗棂上却趴着六个没有五官的人形阴影,那阴影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照片里隐隐蠕动。
金属门框在男人撞击下发出嗡鸣,声音沉闷而悠长,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呼唤。
林树君后背抵着保安室的铁门,铁门冰冷刺骨,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腐臭的线香气息里,他清楚看到男人脖颈暴起的血管正渗出墨绿色粘液,那粘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极了医馆药柜最底层那罐发霉的艾绒。
\"松开!\"温队长抡起橡胶棍的手停在半空,老陈的烟杆不知何时抵住了男人后颈大椎穴。
月光穿过槐树枝桠,在三人脚下投出纠缠的鬼影,那鬼影扭曲变形,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和冤屈。
林树君的手电筒滚落在台阶边缘,光柱斜斜照进竹篓残骸。
那团灰影正在黑陶坛碎片间蠕动,细看竟是数十条缠绕的槐树根须,每条根须末端都粘着米粒大小的暗红肉芽,肉芽在光柱下闪烁着诡异的光。
他忽然想起上周在医馆后巷撞见的野猫尸体——被蛀空的腹腔里也长着类似的肉瘤。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中愈发强烈。
\"它们在咬门槛......\"男人干裂的嘴唇擦过林树君耳畔,喉间挤出的气音带着铁锈味,那味道让林树君的胃里一阵翻腾。\"石灰混着童子尿都拦不住......\"他指甲深深掐进林树君小臂,中山装第三颗盘扣绷断,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抓痕。
那些伤口边缘发黑,像是被某种带倒刺的利器反复撕扯过,伤口处还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
温队长突然倒抽冷气,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随着男人剧烈挣扎,那张藏在衣襟里的老照片滑落出来。
照片里的老妇人仍低头纳着鞋底,但原本空白的窗棂上,六个无脸人影的轮廓竟比先前清晰许多,最左侧那个甚至探出了半截裹着绑腿的小腿,那小腿在照片里仿佛在缓缓移动。
老陈的烟杆微微发颤,铜制烟锅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他浑浊的眼球突然暴睁,旱烟杆头精准挑开男人后领。
暗紫色尸斑中央,三枚铜钱大小的溃烂伤口正渗出腥臭的脓血,排列形状恰似北斗七星末梢,那脓血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林树君趁男人分神的刹那反扣其腕脉,指腹下的脉搏竟似两股麻绳在皮下绞缠搏动,那脉搏跳动得异常剧烈,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他猛地扯开男人左袖,肘窝处密集的针孔在月光下泛着青紫:\"你在给自己注射什么?\"
槐树叶突然集体翻卷,背面的银白色绒毛在夜风中泛起波浪,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无数冤魂的哭泣。
竹篓碎片中的槐树根应和般簌簌震颤,肉瘤接二连三爆开,溅出的粘液在青砖上蚀出蜂窝状孔洞,那粘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让人难以忍受。
男人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嚎哭,暗红血泪顺着凹陷的眼眶滚落,那血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鲜艳,仿佛是无数冤魂的控诉。\"它们要钻进我妈的脚指甲盖里......\"
温队长高举的橡胶棍尖端凝着汗珠,老陈的烟杆在男人命门穴上压出深痕。
林树君感觉到掌下的躯体正在发生可怕变化——中山装的棉质纤维像被无形蛀虫啃噬,成片化作飞灰,飞灰在夜风中缓缓飘散,仿佛是男人的灵魂在消散。
男人裸露的皮肤下鼓起串串游走的硬块,仿佛有无数颗骰子在皮下骨骼间弹跳碰撞,那硬块在皮肤下快速移动,让男人的身体扭曲变形。
\"报警!\"温队长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制服后背已然汗湿,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老陈却死死盯着那些游走的硬块,烟杆头突然转向三号楼方向:\"王老太太说烧黄裱纸那晚......\"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夜色,那声音如同利刃一般,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一辆出租车歪斜着撞上绿化带,车头灯在梧桐树干照出惨白的光斑,光斑在树干上摇曳不定,仿佛是无数冤魂的身影。
司机连滚带爬摔出驾驶座,手里攥着的桃木挂件还在冒烟,那烟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有东西在拽方向盘!\"他指着后排座椅哭嚎,\"那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她脚踝上缠着槐树根!\"
林树君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照片里的老妇人确实穿着靛蓝粗布衫,而男人锁骨抓痕间还残留着靛青色的棉线纤维。
槐树根须此刻已爬满整个台阶,肉瘤在月光下鼓胀成婴孩拳头大小,每个肉瘤表面都浮现出模糊的五官轮廓,那五官轮廓在月光下隐隐约约,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男人突然停止挣扎,暴凸的眼球转向东南方。
他开裂的唇角扬起诡异的弧度,染血的牙齿轻轻叩击出某种节拍,那节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诡异,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林树君后颈寒毛直立——这分明是医馆古籍里记载的\"叩阴令\",活人向阴差问路的禁术。
温队长的橡胶棍终于脱手砸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老陈的旱烟杆头\"咔\"地裂开细纹。
林树君正要摸手机,却发现屏幕自动跳转到照相界面。
取景框里,那些蠕动的槐树根须竟拼合成三个血淋淋的繁体字:找全尸。
男人喉咙里突然响起年轻女人的轻笑,与他原本沙哑的声线诡异重叠,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惊悚,仿佛是无数冤魂的嘲笑。
林树君看见他瞳孔深处闪过金芒,像极了古玩市场那串五帝钱突然显灵时的异象。
竹篓碎片中的黑陶坛突然腾起幽蓝火苗,烧焦的符纸灰烬在空中聚成个残缺的八卦图形,那图形在夜空中闪烁着诡异的光。
\"三号楼......配电房......\"男人机械般重复着,指甲缝里的青砖碎屑簌簌掉落,那碎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腕间的双鱼刺青竟开始逆时针游动,鱼眼处的朱砂痣渗出暗红液体,那液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鲜艳,仿佛是无数冤魂的鲜血。
林树君猛然想起检修公告的日期——停电起始日恰是阴历七月十四。
远处传来野狗凄厉的哀鸣,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凄惨,仿佛是无数冤魂的哭泣。
温队长捡起的橡胶棍尖端沾满晶亮黏液,那黏液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老陈倒退着撞上保安室铁门,烟杆头指着监控屏幕发出\"咯咯\"的怪响。
所有监控画面都在剧烈抖动,每个镜头里都有个穿蓝布衫的老妇人在俯身系鞋带,而她脚边永远蜷缩着六团模糊的黑影,那黑影在屏幕里隐隐蠕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男人突然软倒在地,中山装化作的飞灰被夜风卷向配电房方向,飞灰在夜风中缓缓飘散,仿佛是男人的灵魂在消散。
林树君弯腰拾起照片的瞬间,老妇人手中的钢针突然转向,针尖直指照片外众人的瞳孔,那针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温队长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绿化带,出租车司机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个草编的替身娃娃在驾驶座上咧嘴微笑,那微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槐树根须不知何时缠上了林树君的鞋跟,肉瘤表面的五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晰。
最近的那个肉瘤已经能看出是张老妇人的脸,干瘪的嘴唇开合着,露出半截裹着黄裱纸的舌尖,那舌尖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橡胶棍悬在男人头顶三寸处,温队长的手背青筋暴起。
月光给男人脸上的血泪镀上银边,那声困兽般的呜咽让老陈的烟杆晃了晃,铜制烟锅在男人后颈烙出青烟。
\"我妈...在配电房...\"男人喉管里滚出砂纸摩擦般的声响,溃烂的指尖突然抓住温队长的裤脚,\"那些东西在门槛下打洞...石灰混着黑狗血都拦不住...\"
老陈的旱烟杆\"当啷\"落地。
监控屏幕的雪花点突然聚合成扭曲的人形,三号楼电梯的楼层指示灯开始疯狂跳动。
林树君感觉鞋底的槐树根须正在往皮肉里钻,那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
肉瘤表面的老妇人脸突然睁眼,浑浊的眼球倒映出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配电房根本没人值班!\"温队长扯着领口后退,汗珠顺着喉结滚进制服,\"停电前我亲自贴的封条...\"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男人中山装内袋滑出半截黄符,朱砂绘制的镇煞符上留着清晰的齿痕。
林树君用鞋尖挑起符纸,暗褐色的唾液渍在月光下泛着油光:\"你吃过符灰?\"他忽然抓住男人手腕,肘窝的针孔间残留着香灰与艾草混合的结痂。
竹篓碎片中的槐树根突然集体转向,齐刷刷指向三号楼方向,肉瘤表面的五官同时做出呕吐的表情。
温队长的手电筒突然频闪,光束扫过绿化带时,出租车后座的替身娃娃正在融化。
草编的脸孔淌下沥青状黏液,咧开的嘴里涌出成团的槐树嫩芽。
老陈哆嗦着摸出备用烟杆,却发现烟丝怎么也点不着,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掐灭火星。
\"它们在门槛下...\"男人突然暴起,腐臭的指甲抓向自己胸口。
照片里的老妇人不知何时转过了身,那鞋底的钢针正对着窗棂上的无脸人影。
最左侧那个探出窗框的小腿,此刻竟穿着与温队长同款的保安制裤。
林树君突然按住男人天灵盖。
掌心传来的触感不像人类头骨,倒像是裹着人皮的陶罐。
他猛地掀开男人后衣领,北斗七星状的溃烂伤口里,七颗生锈的棺材钉正随着脉搏起伏。
\"镇尸钉?\"老陈的烟杆头突然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