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主任留老爷子在办公室喝茶，只让她去见秦玉茹，理由很简单，人太多反而会刺激到她。
“另外，按照程序，你们两人谈话的全程都会有人监督记录下来，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易少涵一副理解的模样，“我一定配合你们的工作。”
“好。”梁主任笑，在办公室门口喊来一名男人，介绍身份，“易同志，这是我们的组员古组长，待会儿他会陪同你去监房看人。”
易少涵望过去，第一眼就是这人是个巨人，身高有两米吧，对方缓缓走近，面容不苟言笑，配上身上那套警服，带着股极具压迫感的凌冽气势。
可能梁主任提前打过招呼，这名叫古宇的男人扫一眼易少涵后收回垂落的视线，默默在前面带路。
空荡荡的走廊上，谁都没说话，两道稳健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
易少涵眼角瞥见经过的每间房间都紧闭着，似乎不想让人看到里面的情形。
在穿过长长的走廊后，易少涵被他带到尽头最后一间房间，拉开斑驳的铁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咯吱咯吱刺耳的声音。
骤然响起的动静惊动屋内的人。
“组长。”
两道不同声线同时唤着男人。
易少涵循声望去，只见一男一女穿着跟古宇同样的警服，身前的木桌上摆着凌乱的纸张，在她进屋前，两人应该是在做记录工作。
进屋后，古宇偏冷的嗓音问：“今天有变化吗？”
年轻女子摇头，“还是老样子。”
易少涵打量这里。
监房的环境给人感觉很压抑，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霉味，淡淡的烟草味，以及食物发酵后的酸臭味，当身后的铁门被人关上，新鲜空气的来源只有墙面一扇巴掌大小的窗户。
时隔一年，易少涵再次见到秦玉茹，被对方现在的面容给惊到了。
她猜想过对方日子不会好过，但没想到会糟糕成这样。
十几平米的空间被一道铁栅栏隔开，秦玉茹在栅栏里面，一个人蹲在角落，两眼呆滞地看着半空，一眨不眨，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她的注意力。
许是被关太久，易少涵见她气色惨白，原本不算圆润的脸蛋凹陷下去，过分突出的颧骨让小家碧玉的她看着有些骇人。
见她整个人几乎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易少涵拧眉问：“她多久没吃饭了？”
女组员来到她身边，望着秦玉茹，“我们换了各种食物她都吃不下，一喂就吐，还是强行给她灌下些流食才能撑到现在。”
“你是？”易少涵侧目。
“你好，你就是梁主任说的那位来协助我们工作的易同志吧，我是副组长龚欣，他是记录员李辉。”
易少涵回握对方的手，轻轻接触后收回手，好奇问：“她什么时候疯的？”
“小时候吧。”这次是古宇回应。
“嗯？”易少涵不理解这个时间线，给他投去一枚要求解释的眼神。
古宇把袖口挽到手臂，在桌上的文件里翻了翻，漫不经心的说：“根据查来的资料，她从小就接触些神神叨叨的东西，长大后突然像是变成一个慷慨的善人四处送礼。”
“奇怪的是，收下的人没多久就出现状况。摔跤，落水，丢失钱财......无一例外。”
说到这，他话一顿，突然转移话题，狭长的眼眸落在易少涵脸上。
“易同志，你说，如果有陌生人突然送你厚重的礼物，你会接受吗？”
易少涵仰头跟他对视着，摇摇头，“这世上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对自己示好，我会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目的。”
“那要是普通的糖果呢？”古宇又问：“三分钱一颗，接受起来是不是就会毫无心理负担。”
易少涵见他带着审视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明白他是调查到当初火车上发生的事，对她起了疑心。
易少涵轻笑了声，接着他的话道：“对我来说，糖果更不行，入口的东西更要重视才对。”
古宇眯了眯眼眸，“当时秦玉茹跟你是第一见面吧，易同志的戒备心比我想象中更重些。”
易少涵似笑非笑，“如果古组长看见有人往你的饭菜或水杯里吐口水，我相信你会跟我一样引以为戒，不敢吃陌生人递给你的东西。”
“……”
古宇错愕，嘴角试探的笑容僵住。
不止他，就连旁边的两人都被这话吓得呛住，连连咳嗽几声。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古宇心想，自己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如果真有人惧于权势动不了他，故意用这种手段来报复，可能性蛮大的。
他们这些人做过特殊训练，可以在饭菜里试出出有没有毒物，却无法辨出里面究竟有没有口水。
古宇一想到自己可能在不知情的时候吃了别人的口水，一股极为不适的感觉涌上喉间。
“呕。”
干呕声是龚欣发出来的声音，她捂着嘴脸色发青，不知道在脑海里想象什么，竟被搞得生理性反胃。
古宇定力好，没让自己失态在人前，不过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易少涵看到他被恶心到的表情，嘴角悄悄弯起，又很快被她憋回去。
“咳咳，言归正传，”古宇一本正经，“梁主任想让你跟秦玉茹交流几句，试着能不能唤醒她的神志。”
易少涵：“先说好，我不确定自己行不行。”
“无事，要是不成，那也没关系。”古宇没指望过易少涵能起什么作用，医生都下诊断说人治不好。
要不是梁主任的父亲吃过药蛋，欠易少涵一个人情，又不能滥用职权，这才以协助工作为由把人带来。
易少涵不知道自己能来另有缘由，既然古宇都这么说了，那她试试看。
她左右看看，搬来剩下一张空椅坐下。
龚欣跟李辉欲言又止，很想说那张椅子是他们组长的。
被迫站着的古宇什么话都没说，若有所思的眼神一直在易少涵跟秦玉茹身上来回徘徊。
隔着一面铁栅栏，易少涵对着里面神情恍惚的女人，轻轻喊一声她的名字，“秦玉茹。”
“......”
几个正常人都盯着角落的女人，人还是傻傻坐在那里，对外界无知无觉。
见秦玉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易少涵想了想，试着揣摩她的想法，再次出声，“我知道你能听见别人说话的声音。”
“你还记得我吗？叶易涵，哦，不对，现在是易少涵。”
那道瘦削的身影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