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林风眠紧紧抱住软倒的叶红绡,触手冰凉。她双目紧闭,左眼空洞如同枯井,残留着被强行剥离“破妄血瞳”的剧痛与虚无。心口处,三滴天魔心血离体的位置,留下三个深可见骨、边缘焦黑的恐怖血洞,暗红的血液正汩汩涌出,带着本源流逝的衰败气息。她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半截墨绿与暗红交织、疯狂扭动的烙印断线,如同抓着最后的执念。
“师姐!”李慕雪惊呼,顾不上刚刚稳定、散发着温润暗金光芒的南明离火丹,剑气一卷,将几瓶疗伤丹药送到林风眠面前。
林风眠手忙脚乱地将丹药捏碎,混合着自身精纯的灵力,试图封住叶红绡心口的血洞,却收效甚微。天魔心血本源离体,这已非寻常伤势,而是根基之创!
“没用的…”“画骨”倚靠在冰冷的骸骨柜台边,碎裂的白玉骨手无力垂落,声音带着一丝失血的虚弱和看透的漠然,“天魔煞心本源被剜,破妄血瞳被夺…她没立刻死掉,已经是意志惊人了。现在,她就是一具空壳,神魂在剥离烙印的撕裂和根基崩毁的双重冲击下,随时会…散掉。”
她的目光扫过叶红绡紧握烙印断线的右手,又瞥了一眼骸骨柜台后那片黑暗:“万魂当铺,只收完整的‘货’。她这样…掌柜大人恐怕也懒得收了。等外面龙脉彻底吞噬这里,她这点残魂,正好当个添头…”
“你闭嘴!”李慕雪怒视着她,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悲愤。
就在这绝望弥漫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嗡鸣,在死寂的当铺内响起。声音的源头,竟是林风眠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储物袋!
袋口自动打开,一点微弱却无比纯净的灰白光芒,如同萤火虫般飘飞而出。光芒核心,是一块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表面布满天然玄奥纹路的奇异碎石!碎石散发出的气息深邃、冰冷,带着一种洞穿时空、映照前尘的奇异力量,正是得自瀚海境天星骸平台附近、沾染了枯寂本源气息的那块无名奇石!
这灰白碎石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无视了空间,径直飘向林风眠怀中昏迷的叶红绡,最终悬浮在她空洞的左眼上方!
灰白光芒如水般流淌而下,温柔地覆盖住她空洞的眼窝和那三个恐怖的血洞。
奇迹发生了!
叶红绡原本微弱到几乎断绝、如同风中残烛的生命气息,在这灰白光芒的笼罩下,竟奇迹般地稳定下来!心口涌出的鲜血虽然未能止住,但速度明显减缓,伤口边缘的焦黑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抚平、净化。更神奇的是,她那因剥离血瞳而濒临溃散的残魂,仿佛被这灰白光芒强行收束、稳固!
“这是…?”林风眠又惊又喜,看着那块悬浮的灰白石块,“瀚海境天的那块石头?!”
“三…生…石…碎片?!” 一直隐在柜台黑暗中的掌柜,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清晰情绪波动的声音——那是震惊!他浑浊麻木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块流淌着灰白光芒的碎石,“沾染了…寂灭本源气息的…三生石碎片?!此物…竟能…强行稳固…崩散之魂?!”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三生石,传说中映照三生、贯穿轮回的幽冥至宝!即便只是沾染了枯寂气息的碎片,其所蕴含的稳固神魂、贯通前尘的伟力,也足以逆天!
灰白光芒持续流淌,叶红绡痛苦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但依旧深陷昏迷。
然而,这光芒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此!
当灰白光芒流淌过叶红绡紧攥着烙印断线的右手时——
“嗤——!!!”
那半截疯狂扭动、污秽与煞气交织的墨绿断线,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雪,骤然发出凄厉的“尖啸”!断线表面,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怨毒诅咒、以及属于阴卷核心和污秽龙脉的烙印信息,竟被这蕴含着寂灭与轮回气息的灰白光芒强行激发、映照出来!
断线猛地挣脱叶红绡无力的手掌,悬浮于空,在灰白光芒的照耀下,如同展开了一幅幅流动的、破碎的记忆画卷!
画卷之一:无尽的血色战场,苍穹破碎,大地沉沦。一尊顶天立地的暗红魔影仰天咆哮,魔影周身燃烧着焚尽八荒的煞气火焰,脚下是堆积如山的仙神尸骸!魔影眉心,赫然烙印着一枚与陆青崖眉心“昊天印”极其相似、却更加邪异暴戾的暗金符文!一股滔天的战意与不屈的疯狂,透过画卷扑面而来!叶红绡天魔血脉的远古源头?
画卷之二:一片死寂的灰白空间,一口巨大的、被灰白根须缠绕的灰白棺椁静静悬浮。棺椁内部,一团不断蠕动、散发着污秽本源气息的墨绿肉块被死死封印!肉块表面,无数扭曲的面孔挣扎哀嚎,赫然与阴卷核心被封印前的形态极其相似!阴卷核心的起源?
画卷之三:一条贯穿西洲大地的、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巨大龙脉!然而龙脉深处,数个关键节点已被墨绿色的污秽浸染、腐蚀,如同生了烂疮!污秽的源头,隐隐指向地肺深处某个被强行打开的、流淌着粘稠墨绿液体的空间裂隙!(秽龙脉被侵蚀的真相!
这些破碎的记忆画卷飞速流转、明灭不定,充斥着混乱与痛苦。然而,当灰白光芒照耀着叶红绡,尤其是流淌过她空洞的左眼时,异变再生!
“呃…”昏迷中的叶红绡,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她仅存的、被墨绿烙印侵蚀的右眼猛地睁开!但这只冰冷的墨绿瞳孔中,此刻却不受控制地倒映出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尤其是那尊顶天立地的暗红魔影!
“父…尊…”一个破碎的、带着无尽孺慕与悲伤的呓语,从她口中无意识地溢出!这声音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
随着这声呼唤,那幅暗红魔影的画卷猛地清晰、放大!魔影眉心那枚邪异的暗金符文骤然亮起!符文深处,一点微弱的、与叶红绡自身气息同源的天魔印记,如同跨越时空的灯塔,猛地与叶红绡仅存的右眼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叶红绡的右眼,那冰冷的墨绿光芒被强行压制!暗红的天魔煞气如同被唤醒的火山,轰然爆发!但这煞气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守护与召唤!她那只被灰白光芒覆盖的空洞左眼处,血肉竟开始剧烈蠕动!被剥离的“破妄血瞳”虽然不在,但这天魔印记的共鸣,竟引动了三生石碎片的力量,在她空洞的眼窝中,强行凝聚出一只由纯粹暗红煞气和灰白轮回之力构成的虚幻血瞳!
“啊——!”叶红绡发出一声更加痛苦的嘶鸣,身体剧烈挣扎!虚幻血瞳成型的刹那,海量更加清晰、更加痛苦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入她本就脆弱的识海!
她看到了!
——血火焚天的战场上,那尊顶天立地的暗红魔影,她的父尊?被数道贯穿天地的天道神罚锁链洞穿!魔影咆哮着,眉心邪异的暗金符文疯狂闪烁,最终在一声不甘的怒吼中轰然炸碎!一点微弱的、包裹着暗红煞气的本源精血,裹挟着一角染血的襁褓碎片,被爆炸的余波狠狠抛入无尽虚空…
——那角染血的襁褓碎片,在虚空中漂流,最终坠入一方下界大陆,被一个路过的老道士拾起…襁褓上残留的天道神罚之力与魔影本源精血混合,化作一道冰冷的天道烙印和一个懵懂的婴儿…陆青崖身世之谜!天道弃子的根源!
“不…不可能…!”叶红绡在记忆洪流的冲击下,仅存的意识发出崩溃般的尖叫。她虚幻的血瞳死死盯向昏迷的陆青崖眉心那枚冰冷的“昊天印”,又看向自己掌心那半截烙印断线,最后看向记忆中那角染血的襁褓碎片…一切线索,瞬间串联!
“是他…是他!天道烙印…枯寂本源…原来…原来父尊最后的力量…庇护的…是他?!” 她破碎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滔天的恨意,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复杂悸动!
三生石碎片的光芒幽幽流转,映照着叶红绡虚幻血瞳中的惊涛骇浪,也映照着昏迷陆青崖眉心的冰冷烙印。万魂当铺内,前尘的迷雾被撕开一角,露出更加惊心动魄、纠缠万古的血色真相。而柜台之上,骨契书卷的血色倒计时,依旧在无声跳动——玖拾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