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雪,如柳絮般纷纷扬扬,落在金銮殿的琉璃瓦上,碎成一片晶莹。我跪在丹墀之下,指尖触到青石板的凉意,仿佛连骨髓都被这寒意浸透。身后,父亲的头颅悬在城门之上,双目圆睁,似有未尽之言。而我,罪臣之女苏清禾,本该随父共赴黄泉,却因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迎来了命运的转折。
“抬起头来。”那道声音,如松间明月,清冽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缓缓抬头,对上龙御座上那人的目光。他身着明黄龙袍,腰间系着一枚羊脂玉佩,温润无暇。可我知道,这双眼睛曾在朝堂上掀起血雨腥风,让多少权臣战栗。
“苏清禾,你可知罪?”他的声音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苦笑,罪?父亲不过是直言进谏,触怒了龙颜,便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臣女知罪。”我叩首,额头触地,“但求皇上赐臣女一死,以全臣女清白。”
他突然起身,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清白?”他一步步走下台阶,龙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朕偏要留你在身边,让你看看,这皇权之下,究竟何为清白,何为罪孽。”
就这样,我成了皇上的贴身侍女。每日清晨,我要为他研磨朱砂,看他用那支玉笔批奏奏折。那支笔,温润细腻,透着淡淡的红光,似有血丝缠绕。传闻,这是先帝留下的朱砂玉笔,可定人生死。我曾亲眼看见,他用这支笔圈住一个名字,次日,那人便消失在朝堂之上,再无踪迹。
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弹劾我的奏折如雪片般飞来。“罪臣之女,怎可侍奉皇上左右?”“此女留之,必为大患!”我站在御书房外,听着屋内传来的拍案声,心中满是苦涩。原来,即便苟活于世,我仍是旁人眼中的刺,不拔不快。
那日,他召我入殿,案头堆满了奏折。“清禾,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些聒噪的大臣?”他手中把玩着朱砂玉笔,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一愣,随即跪下:“皇上自有决断,奴婢不敢多言。”他忽然轻笑,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森然:“朕的决断,便是让他们永远闭嘴。”
三日后,菜市口血流成河。那几个弹劾我的大臣,皆以谋逆之罪被斩。我站在宫墙之上,看着那鲜红的血浸透青石板,心中满是恐惧。原来,他为了留我在身边,竟不惜掀起一场杀戮。可我,又该如何自处?
后宫的嫔妃们,渐渐将目光投向了我。她们嫉妒我能常侍君侧,嫉妒皇上看我的眼神里,有一丝别样的温柔。淑妃娘娘曾笑着拉我的手,说要教我簪花。可那支金步摇上,却浸了剧毒。幸而皇上及时赶到,一把推开我,那支步摇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清禾,你可知道,朕为何留你?”那晚,他抱着我,声音里满是疲惫。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轻声道:“皇上龙恩,奴婢无以为报。”他叹了口气:“朕曾在太庙立誓,要护你周全。可如今,朕才发现,这后宫的争斗,比朝堂更可怕。”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我年幼时,父亲曾救过还是皇子的他。而我,曾在雪地里给他送过暖炉,曾在他受伤时为他包扎伤口。那些我早已遗忘的片段,他却记得清清楚楚。“清禾,等朕平定了朝堂,就封你为妃,可好?”他轻抚我的发丝,眼中满是憧憬。我点头,心中却有一丝不安。
然而,终究是我低估了后宫的险恶。那夜,我饮下一杯送来的参茶,便觉腹中剧痛。等皇上赶到时,我已口吐鲜血,气若游丝。“清禾!”他抱着我,声音里满是惊慌,“你撑住,朕这就宣太医!”我看着他眼中的慌乱,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却再无气力。
淑妃被抓时,仍在冷笑:“皇上,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让她活过来吗?她是罪臣之女,这就是她的命!臣妾不这么做,自然有其他妃子亦会这么做!”
皇上的眼中满是杀意,他握紧朱砂玉笔,一笔一划写下“凌迟”二字。“朕要你,用最痛苦的方式,为她偿命。”他的声音冰冷如霜,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
风卷起雪花,落在墓碑上,渐渐掩盖了我的名字。但我知道,在另一个世界,我们终将相遇。那时,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我不再是罪臣之女,我们只是平凡的男女,执手相看,共赏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