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东亮长叹一声:“疏月真可怜,本以为找到了真心爱护她、能护她周全的人,谁料竟发生这种事。
你没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仿佛从未来过此地。可疏月替你生了三个孩子,你走时,小阳和婷婷年纪尚幼,还得抱在怀里,江川也才四五岁。
疏月白天要带孩子去干活,晚上回来还得受人纠缠,她一介女子,这些年到底如何熬过来的,你根本无法想象。”
梅东亮抹了抹眼泪,声音有些颤抖:“那时她真的很艰难,我们都看不过去,劝她改嫁。凭疏月的条件,即便带着三个孩子,找个能照顾她们的人并不难。
但她执意要等你,大家说你恐怕凶多吉少,早已不在人世,可她死活不信,再苦再难也咬牙坚持。最艰难时,她说若改嫁,你回来见到她成了别 ,会疯掉的。那时她想的仍是你。
她执拗得像变了个人,无论如何都要等你归来。你知道吗?你离开后,她精神状态便不太好,但为了孩子,也为了等你,她一直硬撑着。”
江景行听罢,痛苦地抱住头,身体蜷缩在地上,像只无助的虾。
脑海中浮现出零星画面:漫山遍野的花海,笑靥如花的姑娘,匪徒闯入,血流成河,以及喜庆的红绸,洞房花烛。
记忆中的片段如流星般划过,转瞬即逝,他无法将它们串联成完整的画面。这些零散的画面,皆源于他遗失的记忆,他渴望将其悉数找回。
梅东亮拍拍他的肩:“聊聊这些年在京市的生活吧,你是不是又组建了家庭?”
江景行坦然回应:“是的,娶了一位。”
“生活如何?几个孩子了?”
“凑合着过吧,两个孩子,一儿一女,今年十八岁。”
梅东亮疑惑:“既然你已忘却此地过往,为何又来到这里?”
“我在京市遇到他们,香、疏月以及三个孩子。”
“是疏月告诉你她的故事?”
“她并未提及,我稍后会详述。当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孩子父亲时,她为了保护我的家庭,否认了我们的关系,也未提往事。因此,我特意前来此处。”
“即便你现在知晓 ,又有何意义?疏月最艰难的时光早已过去,青春也消逝了。如今,孩子们长大成人,小野成就斐然,婷婷嫁得很好,小阳也很懂事,她总算熬出了头。你也有了自己的家庭,有妻子和孩子,还能怎样呢?”
“我会尽力弥补他们。”
“你们之间的事我无法插手,错过这么多年,年纪又大了,各自安好便是。但你们有过去的牵绊,加上三个成年的孩子,若让你的妻子知道,她会不会为难疏月?我希望你能妥善处理这些关系,疏月已受够了委屈,好不容易走出困境,别因你让她再次受伤。”
“绝不会的,我知道自己亏欠她良多,绝不会再让她陷入麻烦。”
砚舟
梅东亮推开房门:“这是你曾经居住的地方,进去休息吧,想住几天就住几天。”
“好,那就住两天再回去。”
希望能在这段时间内唤醒更多沉睡的记忆。
两天时间匆匆而过,江景行几乎踏遍了村子的每个地方。村里的长辈们大多记得他与梅疏月的往事。他上山下坡寻找记忆,却只找回些许零星片段。
了解过去的经历后,他决定回到京市。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力弥补他们,偿还这些年因缺席而欠下的情分。
两天后,他回到家中,刚进门便遭遇吴敏一阵拳打脚踢。
“你去哪里了?究竟去了哪里?”
他抓住吴敏衣襟,将她推开。
“你怎么又发疯?我只是出去几天而已。”
“你知道吗?你一走,我就被人打了。既然你现在回来了,就应该为我讨回公道,好好教训她们!”
“是谁打的?为什么要打你?”
作为丈夫,若真有人刻意欺辱吴敏,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除了梅疏月和江婷还有谁?她们不仅打了我,连雨珊也没放过。你要为我们主持公道!”
“她们?”江景行皱眉,“告诉我为什么她们要打你。”
“因为……”吴敏早编好了借口,“我是你妻子,雨珊是你女儿,她们嫉妒我们阻碍了你与她们相处,所以出手了。”
“荒谬。”江景行立即揭穿她的谎言,“吴敏,即便要说谎,也该找个说得通的理由。你以为这样就能骗过我?别说她们是否打了你,就算真的动手了,你能说自己完全无辜吗?你真是被冤枉了吗?”
“这么说,你是偏向她们?”
江景行头痛不已:“吴敏,我才回来你就无理取闹,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景行,我不想离婚……好了,我不说了。”
江景行没理会她,径直走向书房。
他拉开抽屉,取出存折、钞票以及腕上的梅花表,一同装入袋中。
他并未急着离开,把袋子安置妥当后,前往老爷子的房间。
“爸,我回来了,最近在家还好吗?”
“挺好的,一鸣一直很照顾我。”他想起江一鸣被打的事情,以及吴敏和江雨珊去四合院 的事。
江一鸣不让他将被打的事情告诉江景行,大概是为了避免江景行责备吴敏,防止夫妻间产生矛盾。
但他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不对江景行提及吴敏和江雨珊去四合院的事。如果说了,江景行可能会因为不想惹麻烦而不再去那里。
他内心有所私欲,希望江景行和吴敏分开,让梅疏月带着三个孩子回到江家。
曾经,即使知道梅疏月是另一位儿媳,还有三个孙子孙女,他也未曾有过让江景行和吴敏离婚的念头,只想着好好弥补这对母子。
然而,吴敏对亲生儿子都如此苛刻,让家中不得安宁,与梅疏月相比差距甚远。他最终决定,不再将此事告知江景行。
不如让儿子多接触那位儿媳,或许能促成一些变化。
再说,自家的一鸣似乎很喜欢那位江婶,至于江雨珊和她母亲一样,总是挑剔指责,还总想把她父亲赶到女儿家,他对这个孙女并不亲近。
“景行啊,那边的情况如何?”
“爸,你之前的判断没错。我去过那里,村里人都认识我,喊我大河,就像叫疏月的名字一样。我应该是离开清平湾后被带到矿上受伤的。他们还告诉我这些年在那里发生的事。”
说着,他掀开衣服,给老爷子看身上的伤疤。
“爸,我回来时就有这些伤疤了,当时您特别心疼,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是在矿上和人打架受的伤。”
我撒谎了,其实我不知道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在清平湾时,为了救一个即将被抢走的姑娘,我受了这些伤。
“那个姑娘是疏月。”
“嗯。”他点头。
“所以,你之前失忆让你们走到了一起,而恢复记忆却让你们分开,命运真是奇妙。”
“我离开后多年没回,大家都劝她改嫁,可她始终没有。”
“她在等你回来。”
“是。”
老爷子又提到了梅疏月和吴敏的对比。
在感情上,梅疏月与他儿子曾真心相爱,而吴敏只是凑合过日子,还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像是在斗争。
持家方面,吴敏常把孩子扔给他人,自己只顾打扮,还总是嫌弃丈夫工作,甚至动手打人,还将女儿教得无法无天。
那次江淮来访,他就看出江淮是个懂事的孩子。他相信自己的哥哥同样优秀,妹妹也定然乖巧。
“景行,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砚舟说:“爸,我不能同时娶两妻,那边我会尽力弥补。”
“行,也只能如此了。”
江老爷子从褥下取出一本存折递给江景行:“拿着吧。”
“爸,这我不能收。”
“拿着,我当爷爷的从未为孩子花钱,把这给他们,我也安心些。”
不知何时能见到三个孙子,听他们唤自己一声爷爷,即便他们不认他,他也无怨。
江景行接过存折,“爸,我会尽早去那边。”
“别告诉吴敏,免得她知道又生事端。”
“知道了。”景行突然想到一事,“一鸣知道这事了吗?”
“我已告知他,迟早他会知晓。那孩子懂事,不会干涉你们的事。”
江景行正准备出门,便在客厅遇见刚归来的江一鸣,他的脸上还有伤痕。
“一鸣,你怎么受伤了?谁打了你?”
“没事,爸,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
江景行仔细端详:“怎么伤得这么重?”
“只是路滑,骑车时没控制好。”
江景行想到即将前往之处,心中忽感愧疚。
“一鸣,你爷爷是否已跟你提及那件事?”
“提了,爸,阳哥真是我的亲哥哥?”
“是的,我特意去了他们老家确认,确实我在那里生活过几年。”
“好的,爸,您去忙您的吧。我已经长大,能为自己负责,无需再让您操心。”
“一鸣,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和你妈分开?”
“妈妈做得的确不对,但我希望你们能和平分手,给予她最后的尊严。”
“一鸣,你考虑太多。我与你妈是否分开,与你江婶的出现毫无关联,我们暂时不会分开,将来如何,看她的选择。若她行为不过分,我们可以如从前般相处。”
“爸,您不必为我牺牲自己,即便你们离婚,也不会影响到我。”
“我没有,一切随缘吧。”
江景行携存折去银行取钱,出来后径直前往四合院。
拐角处突然冲出一人,撞向他,让他踉跄了一下。
此人撞他后想逃,看清他的脸后却止步。
“姐,姐夫。”
吴金虎正躲债主,却意外见到江景行,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姐夫,有人要杀我,您一定要救我!”
江景行挣脱他的手:“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承担。”
“姐夫,这么多债,我还不清,他们要砍我的手,或许还会要我的命。”
那是你自己分内的事,我帮不上忙。
吴金虎揪住江景行不放:姐夫,你总不能不管我啊。我就你这么个姐夫,你不帮我,谁还能帮我?
我真不该当你的姐夫。
两人正在争执时,对面又冲出三人,个个怒气冲冲。见到吴金虎便喊:
吴金虎,赶紧把钱还给我们,不然就把你的手留下。
吴金虎缩在江景行身后,浑身发颤。
别别别,你们千万别动手,我现在真没那么多钱,再给我几天时间吧。
几天?你已经拖多久了?信你的话我们就成傻子了。要么还钱,要么拿命来。
我,我真没有钱,也不能把自己的命给你们。他突然指向江景行,他是我姐夫,他说他有钱,愿意帮我偿还。你们找他要吧。
江景行恨不得立刻甩开吴金虎,但他话一出口就溜远了。
三个混混一边盯着吴金虎,一边看向江景行:你能帮他还钱。
不,我没有钱。别听他胡说,他是为了逃避债务才这么说的。你们不会真的信了吧?再说,我和他毫无关系。
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这些钱绝不能落在这些人手里。
姐夫,你就是我姐夫,你有钱,快把钱给他们。吴金虎在后面催促。
我没钱,也不认识你,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姐夫,你不能走,你得帮我。你身上肯定有钱,赶紧拿出来。
吴金虎为了逼江景行替他还钱,声称江景行身上至少有十几二十块。
江景行依旧否认: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我必须走了。
但两个混混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们清楚吴金虎已无积蓄,只能让江景行为其还债。
当然,此刻他们并不关心江景行是否真是吴金虎的姐夫,只要能拿到钱就行。
你妹夫欠了我们好几百块,他说你身上有钱,全拿出来吧。
“我没带钱。”
“没带钱?那好,我们搜搜看。要是真没有,自然放你走。”
“凭什么要搜我?”
“就凭你妹夫欠我们的债,他还不起,这笔账就该你们这些亲戚还。”
“他欠你们的钱,找他去。他还不起,你们砍了他的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