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华灯初上的东海街头。
顾云归和张伟坐在学校后门的老刘烧烤摊前，塑料凳矮矮的，两个大高个儿蜷着腿，显得有些滑稽。初秋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烤架上升腾的白烟。
"；老板，再来二十串羊肉，多放辣！"；张伟扯着嗓子喊，顺手把空啤酒瓶往脚边一放。他的“安慕希战衣”袖口处还沾着中午打球时的汗渍，在路灯下泛着浅浅的盐霜。
顾云归慢条斯理地剥着毛豆，忽然笑了："；你现在吃辣还是这么猛？记得高二秋游那次，你偷吃我带的辣酱，结果..."；
"；结果蹲了半天的厕所！"；张伟抢过话头，笑得前仰后合，"；妈的，那会儿老班儿还以为是食物中毒，差点叫救护车。"；
炭火噼啪作响，油滴在烧红的木炭上激起细小的火花。两人从大学课程聊到宿舍趣事，从NbA新赛季吐槽到食堂的黑暗料理。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话题从天南海北的大学见闻，到吐槽各自专业的奇葩老师，再到未来想干点啥。
张伟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他们机电学院最新研发的机器人，说他想搞个机器人战队，顾云归则半开玩笑地说以后要躺平。
二人坐在塑料凳上，面前堆满了铁签和空啤酒瓶。夜风微凉，带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混着冰镇啤酒的清爽，灌进肺里。
张伟撸着串，满嘴油光，突然举起啤酒瓶：“老顾，敬你！今天这RS7开得真他妈爽！”
顾云归笑着碰了下他的酒瓶：“爽吧？下次带你去赛道。”
“操，那必须去！”张伟灌了一大口啤酒，泡沫顺着嘴角流下来，他随手一抹，又抓起一串羊腰子，“不过说真的，你现在可以啊！开着豪车，现在可还没毕业呢，以后是不是得叫你顾总了？”
顾云归笑着摇摇头，咬了口烤馒头片：“那以后也得靠伟哥罩着我！”
张伟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别打趣我！我以后顶多就进个大厂当螺丝钉，我们机电学院那帮人，听说现在大三实习不是下车间就是画cAd，苦逼得要死。”
顾云归在一旁听着，嘴角上扬，不由得回忆起了高中上学的日子。
二人在烧烤摊上扯着天南海北，最终的话题依旧回到了那三年的高中时光。
说来也奇怪，明明才刚上大一，可高中那种虽苦但无忧无虑的生活给人一种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可虽然是怀念，但真要给他俩一个机会重回高中，顾云归和张伟应该都会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网上不是说嘛，战士怀念的，往往不是战场，而是他的战友。
炭火在铁架下噼啪作响，羊肉串上的油脂滴落，激起一阵白烟。
酒过三巡，夜风渐凉。
顾云归忽然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像是想起了什么。
“哎，张伟。”他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
“嗯？”张伟正啃着鸡翅，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你还记得江清婉吗？”
张伟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他慢慢放下鸡翅，眼神忽然变得有点远。
“记得啊。”张伟低声说道，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安静，和平时那个咋咋呼呼的球场疯子判若两人。
顾云归看着他，没说话，只是又开了瓶啤酒，推到他面前。
张伟接过，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
“其实……”他沉默了一会儿，“除了上次军训完咱俩吃饭碰见过她，我还见过她一次。”
顾云归挑眉：“然后呢？”
“然后？”张伟扯了扯嘴角，笑得有点勉强，“然后发现，她好像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她了。”
他低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啤酒瓶上的水珠。
“怎么说？”顾云归看向旁边低着头的好哥们。
“高考后，感觉大家都变了，都脱下校服，穿上自己的衣服。她变了，我也变了。”
顾云归没接话，只是和他碰了下酒瓶。
夜风拂过，炭火的光映在张伟脸上，忽明忽暗。
“其实吧……”他又开口，声音很轻，“我喜欢的可能根本不是她，而是那时候的自己。”
顾云归笑了：“哟，哲学起来了？”
张伟也笑了，但笑容没到眼底。
“屁哲学，就是突然觉得，人挺没劲的。”他仰头喝完最后一口酒，“有些东西，留在记忆里才是最好的。”
顾云归点点头，没再多问。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张伟突然喊了句：“老板！再来十串大腰子！”
他的嗓门又恢复了平时的咋呼，仿佛刚才的低沉从未存在。
又开始拿起盘子上的鸡翅吃了起来。
"；不过..."；张伟突然话锋一转，语气轻快起来，"；最近有个女生经常来看我们训练，叫谭瑞涵，是人文学院的。"；他拿起一串刚烤好的羊肉，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上周下雨，她还特意给我们队送伞。"；
顾云归挑眉："；哦？终于有人发现我们伟哥的魅力了？"；
"；滚，"；张伟笑着捶了他一拳，"；就是觉得她人挺好的。训练完总会递瓶水，长的也挺好看的..."；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耳朵尖有点发红。
"；所以？"；顾云归故意拉长声调。
"；所以什么所以，"；张伟挠挠头，"；就是...她约我国庆节出去看电影，我在想要不要答应。"；
夜风卷着孜然的香气掠过，带着几分初秋的萧瑟。
顾云归望着好友泛红却明亮的眼睛，那句"；她提到的会不会是我"；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变成："；去啊，干嘛不去？"；
"；可我原本计划国庆回家来着..."；张伟难得露出几分犹豫，"；国庆留在东海的话..."；
“靠！啥时候不能回啊？回家哪有爱情重要！”
“啥爱情啊，别胡扯啊。”
顾云归笑着摇头，举起酒瓶：“敬青春？”
张伟咧嘴一笑，用力碰上去：“敬青春！”
夜风里，烧烤摊的烟火气袅袅上升，混着啤酒的麦芽香，飘向上海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