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甚至平静得有些诡异。
顾云归和张楚然仿佛真的陷入了一种无声的默契之中，谁也没有主动联系谁。
没有电话，没有短信，甚至连通过共同朋友的无意打探都没有。
那段曾经炽热纠缠的关系，似乎就在那个破碎的夜晚之后，被悄然按下了终止键，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方式默认了分离。
顾云归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将自己埋没在会议、合同和应酬之中，但每当夜深人静，那张在酒吧吧台上熟睡的、带着泪痕的小脸总会不受控制地闯入他的脑海，带来一阵阵绵密而持久的钝痛。
这天中午，他因为上午在学校附近处理一点业务上的手续，顺道就在大学的教职工食堂吃了午饭。
食堂里人声鼎沸，充满了年轻而蓬勃的气息，这让他这个“社会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独自坐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食不知味地拨弄着餐盘里的食物，眼神有些放空。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他的视线范围。
是张楚然。
她独自一人坐在不远处的餐桌旁，安静地吃着饭。
然而，仅仅几天不见，顾云归却几乎有些认不出她来。
她不再是那个会穿着他买的、略带轻熟风格衣裙的女孩，也不再是那个会蹦蹦跳跳、眼睛里盛满星光扑向他的小姑娘。
眼前的她，穿着一件简单干净的白色针织衫，搭配着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双小白鞋，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脸上未施粉黛，却透着一股洗尽铅华般的清丽。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纯粹的女大学生气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最初，那个他还没有介入她人生时的模样。
她安静地吃着饭，眼神平静地看着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侧脸线条柔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冷淡。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株经历过风雨后，悄悄闭合了花瓣的小雏菊，独自在阳光下安静生长，却不再轻易对外展露内心。
顾云归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酸涩与刺痛交织蔓延开来。
他几乎无法将眼前这个沉静、甚至有些淡漠的女孩，和记忆中那个活泼灿烂、会黏着他撒娇的“小学姐”联系起来。
他的变化，终究还是在她身上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烙印。
就在他心神震荡之际，旁边桌两个男生的对话清晰地飘进了他的耳朵。
“喂，你看那边那个女生，一个人吃饭那个，长得好清纯啊！”
“哇塞，是哎！是我们系的吗？以前好像没见过。要不要去要个微信？”
顾云归的脊背瞬间僵直，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全身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其中一个男生犹豫了一下，似乎鼓足了勇气，真的站起身，朝着张楚然的方向走了过去。
顾云归的目光死死盯住那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看到那个男生走到张楚然桌旁，似乎有些紧张地说了句什么。
然后，他看到张楚然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者羞涩的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疲惫。
她看着那个男生，既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兴趣。
那个男生被她看得似乎更紧张了，又补充了一句，大概是在重复想要认识一下的请求。
接着，顾云归看到张楚然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那甚至算不上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无所谓的、程式化的反应。
然后，他清晰地看到她的唇形动了动，听到了那句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仿佛在他耳边炸开的话：
“好呀。”
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有惊喜，也没有抗拒，就像答应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那个男生显然喜出望外，连忙拿出手机。
张楚然也配合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熟练地调出二维码界面，让对方扫描。
整个过程，她表现得异常自然，自然得……让顾云归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
那个曾经看到他都会脸红，会躲在他怀里小声说“学弟最好”的女孩，那个因为其他女生多看他一眼都会偷偷吃醋半天的小学姐……
如今，可以如此平静自然地接受一个陌生男孩的搭讪和示好。
她不是欲擒故纵，也不是故意做给他看。她的眼神告诉他，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失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顾云归彻底淹没。他原本以为的“尊重她的选择”，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苍白。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生添加成功，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离开。
而张楚然，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安静地吃饭，仿佛刚才那段小插曲从未发生过一样。
顾云归却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哐当”一声轻响，是他手中的筷子掉落在餐盘上的声音。
他猛地站起身，餐盘也顾不上收拾，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快步离开了食堂。
他无法再在那里多待一秒钟。
每多看一眼那个变得陌生、平静、却仿佛已经将他彻底从生命中剔除的女孩，都像是在对他的心脏进行一场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