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悬在头顶,像被泼了墨的铜镜。
陆醉川喉间的窒息感愈发清晰,仿佛有根无形的铁索正勒进他的气管。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腰间酒葫芦突然发烫——那是城隍印在借酒力共鸣。
可当他触到印身时,掌心传来的不是熟悉的温热,而是彻骨的冰,\"阴阳司命\"四字的刻痕里甚至凝出了霜。
\"都退到我身后!\"赵霸天的铁掌护在众人身前,可他袖口的铜铃早成了锈粉,沾在掌心像团腐烂的泥。
林大侠弯腰去拾剑,指尖刚碰到剑柄,青霉便顺着他的经脉往上爬,瞬间染白了半缕胡须。
小九缩在陆醉川脚边,盲眼的青灰褪得干干净净,此刻正攥着他的裤脚呜咽,那声音像极了老城隍庙前被雷劈断的风铃。
沈墨寒的指尖在《阴阳要术》上颤抖。
血字\"死局\"还在书页间渗血,可她突然注意到,那些血珠正顺着某种奇异的纹路流动——是符。
她猛地咬破舌尖,血珠溅在书页上,血色符纹顿时亮如烛火:\"玄铁焚玉,以煞镇灵......这是冥门封灵阵!\"
\"丫头好眼力。\"神秘老者突然开口,他布满皱纹的手按在沈墨寒手背,\"当年我在终南山见过残卷,此阵需用玄铁炼的阴煞玉牌为引,能镇压一切阴阳之力。
老城隍说的'玄铁焚玉',指的就是这东西。\"
神秘老者的拂尘突然冒起青烟,他掐了个诀,道袍下露出半截被腐蚀的小腿:\"此阵已开七重,我们的术法、兵器,连活人的生气都在被吞噬。
再拖半个时辰,这方天地就真成阴间了。\"
陆醉川猛地灌了口酒。
辛辣的烧刀子顺着喉咙滚进胃里,他能感觉到城隍印在发烫——这次不是冰,是灼烧。
老城隍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响:\"小醉儿,酒是阳火,用你的酒破他的阴煞!\"
\"寒儿,这玉牌的阵眼在哪?\"陆醉川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眼底泛起淡金色的光。
沈墨寒盯着黑玉牌上流转的黑雾,突然抓住他手腕:\"玉牌背面有九道刻痕,每道对应一重阵。
现在第七道刚亮,等第八道......\"
\"等不到第八道了!\"陆醉川把酒葫芦塞进小九怀里,\"小九,你用无眼判官的耳力听玉牌震动的频率,有变化就拽我衣角。
赵爷,你带着林大侠去东边那棵老槐树下,那是阵外的活气眼。
道长,您用拂尘引开他的注意力!\"
神秘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黑玉牌上的黑雾突然凝成实质,化作数柄骨剑向众人射来。
陆醉川甩出腰间的城隍印,印身撞上骨剑的刹那,酒气裹着金光炸开——那是他用三坛十年陈酿换的刹那爆发。
骨剑碎成齑粉,可他的虎口也裂开了,鲜血滴在地上,瞬间被黑雾吸得干干净净。
\"有意思。\"神秘人终于露出表情,枯树皮般的脸上扯出道笑纹,\"难怪老东西拼了命要护着你,原来你把城隍的阳火融进了酒里。\"他手腕翻转,黑玉牌上第八道刻痕亮起,\"不过现在......\"
\"阵眼在玉牌中心!\"小九突然拽了拽陆醉川的衣角。
她盲眼虽看不见,可无眼判官的耳力能听见玉牌震动的频率——刚才那声轻响,是阵眼开启的动静。
陆醉川猛地咬破指尖,在城隍印上画了道血符。
这是老城隍教他的绝招,用自身精血引动城隍印的本命之力,代价是折损三月阳寿。
他能感觉到后背的汗水浸透了粗布短打,可眼前的黑玉牌却越来越清晰,连上面的每道刻痕都纤毫毕现。
\"喝!\"他暴喝一声,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神秘人显然没料到他能突破黑雾的压制,慌忙挥玉牌抵挡。
可陆醉川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他借着冲刺的力道旋身,城隍印重重砸在玉牌边缘。
金铁交鸣之声炸响,黑玉牌上第八道刻痕应声而裂,黑雾顿时散了大半。
\"好机会!\"沈墨寒抛出怀里的缺口玉牌。
那玉牌本是前清皇室用来镇阴脉的,此刻在血月映照下泛着青芒,正正撞在黑玉牌的裂痕处。
赵霸天的铁掌紧随其后,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枚没被腐蚀的青铜钱——那是他藏在牙龈里的压箱底暗器,带着他二十年的内力,\"当\"地嵌进玉牌。
林大侠的剑终于恢复了。
他断喝一声,剑光如游龙般穿透黑雾,精准刺向神秘人的手腕。
鲜血飙出的刹那,黑玉牌\"当啷\"落地,在青石板上滚出老远。
众人一拥而上。
清风道长的拂尘缠上神秘人的脖颈,赵霸天的铁掌锁住他的琵琶骨,林大侠的剑抵在他心口。
陆醉川捡起黑玉牌,发现第九道刻痕才刚泛起微光——差一点,就差一点。
\"你们以为赢了?\"神秘人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像夜枭在啼,\"老城隍没告诉你们,这玉牌是用他的本命魂玉炼的吗?
我死了......\"他的身体开始消散,化作缕缕黑烟钻进黑玉牌,\"你们的城隍传承,也得给我陪葬!\"
陆醉川猛地攥紧玉牌。
他能感觉到有股阴寒的力量顺着掌心往身体里钻,像是要把他的魂魄抽出来。
沈墨寒急忙按住他的手腕,缺口玉牌的青芒和城隍印的金光同时亮起,暂时抵住了那股力量。
\"真正的危机......还在后头。\"神秘人的声音从玉牌里飘出来,越来越轻,\"等冥门开了......你们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黑玉牌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黑光。
陆醉川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神秘人已彻底消失,只剩那块布满裂痕的玉牌躺在他掌心。
血月不知何时隐进了云层,夜风卷着血腥味吹过,众人这才发现,刚才站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圈青灰色的符阵,像极了......
\"是冥门的轮廓。\"沈墨寒的声音有些发颤。
她指着地面,符阵中心的裂痕里,隐约能看见点点绿光——那是阴间的鬼火。
陆醉川摸出酒葫芦灌了口酒。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可这次,他没感觉到半分暖意。
老城隍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若见玄铁焚玉,立刻退走......\"他望着掌心的黑玉牌,突然意识到,或许老城隍没说完的话是——退走,也未必能活。
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声。
陆醉川抬头望向天空,云层里的血月又露了出来,像只通红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